《历代诗歌别集·清代与近代部分· 学余堂集》新诗鉴赏
诗文别集,九十六卷,诗五十卷,清施闰章撰。闰章(1618~1683)字尚白,一字屺云,号愚山,晚年又号矩斋,宣城(今属安徽)人。顺治六年(1649)进士,官至江西布政司参议,为官清正,后罢职家居。晚年被荐参加博学鸿词考试,参与修明史,官至翰林侍读。
施与宋琬齐名,诗坛有“北宋南施”之称。二人都属于入清后出仕的第一代诗人。他们的作品没有激烈的民族情绪和强烈的反清意识,但由于生活在清初,又都对清入主中原过程中的种种暴行和民众的悲惨遭遇有所了解,因而在他们的诗歌作品中时有表现,但其立足点与明遗民不同。
施氏有许多作品表现明清之际战乱给人民带来的苦难。如描写清兵屠戮妇婴的《上留田行》,用极简洁笔墨勾勒出极悲惨的一幕:“里中有啼儿,声声呼阿母。母死血濡衣,犹御怀中乳。”凶手是谁,诗中并未点明。《仙霞岭见闽妇北行》写南方妇女被掳掠北上,题意还算显豁。《浮萍兔丝篇》则具体描写了掳掠妇女给清士卒自己带来的悲剧,诗里写清兵某甲在战争中掠人妻为妻,已有数年,携之南征,逢其故夫乙。二人一见,十分悲痛。问乙,已娶妻。后又发现乙所娶之妻即某甲之妇,四人皆大哭,互相调换了妻子。这个故事既富于戏剧性,又具有典型性。《牵船夫行》写被征发牵挽兵船的纤夫的苦难:“北来铁骑皆乘船,滩峻船从石窟穿。鸡猪牛酒不论数,连樯动索千夫牵。”《鸡鸣曲》中点明:“逆方健儿如云屯,城中掠尽来山村……妻孥被掠鸡亦烹,空庭破壁徒酸辛。”这些作品立意不在于暴露清兵的残暴,而在于揭示战争和动乱的罪恶,清兵本身也是战争恶果的承担者。《牵船夫行》在写到“不辞辛苦为君行,梃促鞭驱半死生。君看死者仆江侧,伙伴何人敢哭声”的同时指出,自古有战争,就有这种苦难:“自从伏波下南粤,蛮江多少人流血?绳牵不断肠断绝,流水无情亦呜咽。”《棕毛行》写百姓困于军需,但最后诗人告慰说:“语卿忍泪且勿悲,人们祸福无穷期。不见西南战士赤,杀人如草乌不食。但令瘠土莫干戈,力尽输棕死亦得。”诗人没有把汉族人民所受的苦难与民族矛盾联系起来,并把它引向对清统治者的仇恨,这是他与明遗民诗人如屈大均等人不同之处。
施氏还关注人民的苦难,他还有一些表现在天灾人祸打击下老百姓辗转沟壑的悲惨情景的作品。如《海民行》《牧童谣》《临江悯旱》等。施诗中有一首《悲野雀》,对于沂州人滥捕麻雀,作诗加以警戒:“枌榆繁羽族,琐细无定名。所谋非稻粱,不与鸡鹜争。机发尽掩覆,一罗歼群生。持此饮啄具,充君鼎俎烹。苦惭托体微,不足一杯羹。同类为啾啾,失侣长哀鸣。君辍筵上箸,请听檐外声。”从诗中可知古人早已认识到麻雀是不食“稻粱”的益鸟,人们不应对它滥加捕杀。这个正确认识直到三百年后仍然没有普及到每一个国人。
施氏罢官后写了大量的描绘幽山秀水的诗篇,以表现他恬淡的心境。王士禛特别欣赏施诗中这类作品,因为它们正体现了其神韵说。王氏在《池北偶谈》中作《摘句图》摘取施五言诗八十一联,多为佳句,如其中“月照”一联出自《天衣寺同景玉桐君》,全诗为“远山齐木杪,一带晚烟横。月照竹林早,露从衣袂生。云中孤塔隐,峰顶怪禽鸣,偶借支公榻,萧然梦亦清。”
施诗古体受到古乐府和宋梅尧臣的影响,叙事精练,不事铺排,风格古淡。小诗则追求王、孟、韦、柳之遗韵。
施集收入《四库全书》,康熙间曹寅刊本作八十卷,乾隆十二年(1747)刊本作九十六卷。另有宣统间上海国学扶轮社石印本。今人何庆善、杨应芹对施集加以点校,并辑得佚诗一百九十首,易名为《施愚山集》,后附有关参考资料。
有1993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排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