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两汉文学·先秦两汉文学典籍的历代训释·先秦文学典籍的历代训释·先秦诗歌

先秦两汉文学的文献·先秦两汉文学典籍的历代训释·先秦文学典籍的历代训释·先秦诗歌

1.《诗经》

《诗经》是周代礼乐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诗经》中的诗歌作品,最初主要用于典礼、讽谏、宴乐等场合;春秋时期,其主要作用是“赋诗言志”。在诗歌的搜集、整理和传播的过程中,周王朝的太师们起了重要的作用。而且,周王朝的太师还负有“教六诗”(《周礼·春官宗伯·大师》)的任务。因此,可以说,周王朝的太师们是《诗经》诗歌最早的训释者。春秋末期,孔子以《诗经》作为课本教育弟子。在教学过程中,一定会对《诗经》的诗歌进行解释。近年来,随着《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的公之于世,我们可以大致了解《诗经》的原貌和孔门《诗》学的情况。但是,孔子论《诗》,侧重于思想内容和社会作用,并不是全面地对《诗经》进行训释。从《国语》和《左传》中,也可以看到人们对《诗经》的一些理解和训释的材料。到了战国时期,引用《诗经》以证明个人的观点,成为著作的时尚。《孟子》《荀子》中均有大量的引用,这可以看作是对《诗经》的间接训释。但是比较零散,不成系统。

荀子在《诗经》的传播过程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从典籍的记载来看,汉代传授《诗经》的学者大多能与荀子联系起来。但是,荀子并没有完整的训释《诗经》的著作流传下来。自汉武帝确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文化政策之后,《诗经》的研究和训释成为显学,历代不衰。

汉代,《诗经》的研究和训释主要有四家:鲁国人毛亨所传的古文《毛诗》30卷,今文三家《诗》——鲁国人申培的《鲁诗》28卷,齐国人辕固的《齐诗》28卷,燕国人韩婴的《韩诗》28卷。当时,《诗经》研究盛行三家《诗》说,这三家都被朝廷立为博士,成为《诗》学的正宗,影响极大。但自西汉后期经学与谶纬迷信结合之后,今文三家《诗》说逐渐失去了人们的信任。到了东汉时期,原来不被重视的古文《毛诗》,开始兴盛起来。

《毛诗》据说是由鲁国人毛亨所传。毛亨对《诗经》作了训释,称为《毛诗故训传》,简称为《毛传》,30卷。在每一首诗的前面,都有一段简短的关于该诗的说明,或说明诗意,或解释背景,这些解释称为“小序”。在《关雎》小序之前,还有一大段泛论诗歌的起源、功用和《诗经》的文章,称为“《诗》大序”。关于这些序文的作者,或以为出于子夏、毛公,或说出于东汉卫宏,或认为是汇集西汉儒生对《诗经》的解说而成。《毛诗故训传》的主要价值在于语言文字和名物训释上。尽管在解释上有一些错误和缺陷,但毛亨去古未远,且学有师承,特别是在三家《诗》说亡佚之后,要研究《诗经》,《毛传》仍是最重要的训释参考资料。原本已佚,清代段玉裁撰《毛诗故训传定本小笺》30卷,是比较好的《毛传》单行本。

《毛传》文字简古。东汉后期,郑玄又在《毛传》的基础上作了进一步的解释,成《毛诗传笺》23卷。郑玄是当时兼通今古文经学的通儒。他不仅补充和解释了《毛传》训释的简略之处,同时又兼采今文经学家的《诗》说,对《毛传》作了订正和补充。这部书包含了《毛传》的全部内容,也包含了郑玄和三家诗派学者的一些意见。可以说,《毛诗传笺》代表了汉代《诗经》训释研究的最高成就。自此之后,三家《诗》说走向衰微。《齐诗》亡于曹魏,《鲁诗》亡于西晋,《韩诗》亡于北宋,其中只有《韩诗外传》流传下来。

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乱频仍,南北分立。在经学研究上,又有南学和北学的不同。《诗经》尽管有一些研究著作,但在唐代《毛诗正义》产生之后,大都已经失传。魏晋南北朝的《诗经》训释研究,只能从《经典释文·毛诗音义》《毛诗正义》等书中去了解。

《毛诗正义》是唐高宗时期,诏国子祭酒孔颖达领衔撰定的“五经正义”(《毛诗正义》《尚书正义》《周易正义》《礼记正义》和《春秋左传正义》,于永徽四年[653]颁行天下)之一,又称为《毛诗注疏》,40卷。其中包括毛亨传、郑玄笺、孔颖达疏。所谓疏,就是对前人的解释作疏通证明,也就是在前人训释的基础上再作训释。孔颖达的疏,吸收了汉魏六朝至唐代的《诗经》研究成果,“融贯群言,包罗古义”,“因郑笺为正义,乃论归一定,无复歧途”(《四库全书总目》),对自汉至唐的《诗经》训释的研究成果作了清理和总结,代表了唐代的《诗经》研究水平,成为唐代《诗经》的标准训释,在语言文字和古代名物制度的训释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但是,这部书卷帙浩繁,训释、考证比较繁琐,初学者往往不易把握。

《毛诗正义》成为通行的文本和训释之后,士子读书和科举考试皆墨守《正义》之说,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北宋时期。宋仁宗庆历年间以后,理学兴起。为了适应“载道”的需要,兴起了一种疑古的思潮。宋儒不相信前人的章句训诂,而是抛开传注,独研义理。凡认为不合“义理”的便横加讥斥;或标新立异,另创新说,甚至以私臆删改经文以合己意。如欧阳修作《毛诗本义》16卷,郑樵作《诗传辨妄》6卷,专攻毛、郑之失。宋人的《诗经》研究尽管有不遵古训、好逞私臆等缺陷,但是不墨守古训,对《诗经》的小序和《毛传》《郑笺》提出了许多不同的意见,对诗歌的意义提出了许多新的见解,打破了自汉代以来《诗经》研究的格局,对《诗经》的研究起了推进作用。在宋人的《诗经》注释著作中,比较重要的有范处义《诗补传》30卷、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32卷、严粲《诗辑》36卷。这三部著作主要遵从毛传、郑笺,兼采诸家之长,间下己意,时有新见。王质《诗总闻》20卷,体例谨严,条理清晰,所列凡闻音、闻训、闻章、闻句、闻字、闻物、闻用、闻迹、闻事、闻人等10门,每篇又有总闻,述其大意。王质主张“说诗当即辞求事,即事求意”,故能独抒己见,直探诗旨,多能阐发诗篇的文学意义,行文亦颇富文采,值得重视。此外,王应麟的《诗考》虽仅一卷,但搜采三家《诗》遗说,开后人辑佚和研究三家《诗》说之风。宋人注释《诗经》的著作,以《诗集传》影响最大。

《诗集传》20卷(《宋志》著录卷数和宋刊本卷数,后人并为8卷),南宋朱熹(1130—1200)撰。朱熹是宋代著名理学家。本书一改唐人注疏繁琐的弊病,训释比较简明扼要,不做繁琐的考证。在文字训释上,主要继承了《毛传》和《郑笺》,论断比较谨慎。在对诗歌内容的解说上,吸取了宋代学者的研究成果,打破了对于《诗序》的迷信,提出了一些新的见解,体现了宋人研究《诗经》的成绩。但朱熹毕竟是一个理学家,理学观念的影响造成他对《诗经》解释上的许多矛盾。如《诗集传·序》说:“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歌咏,各言其情者也。”这种见解,就比较高明,符合《国风》诗歌的实际。但他同时又说:“惟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这显然又受到了《毛诗序》的局限。而对于“二南”之外那些涉及男女爱情的诗,朱熹多视之为淫诗,这又显示了朱熹《诗经》注释的道学观点。此外,由于朱熹不了解古音的发展变化,所以《诗经》原本押韵而宋人读不押韵的地方,朱熹一概用错误的“叶韵”说,即临时改变读音以求押韵的方法加以处理。这都降低了其学术性。但由于《诗集传》有一定的特点,加之朱熹的理学思想对后来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科举取士以朱注为准,因此,《诗集传》对后代尤其是元、明时期影响极大。直到今天,仍不失为阅读《诗经》的一部简明的读本。

元明两代重视和提倡程朱理学,学术研究比较空疏。加之科举考试中《诗经》以朱熹的《诗集传》为准,所以,元明两代的《诗经》研究,几乎是朱注笼罩的天下。“自北宋以前,说《诗》者无异学。欧阳修、苏辙以后,别解渐生。郑樵、周孚以后,争端大起。绍兴、绍熙之间,左右佩剑,相笑不休,迄宋末年,乃古意黜而新学立。故有元一代之说《诗》者,无非朱《传》之义疏。至延祐行科举法,遂定为功令,而明制因之”(《四库全书总目》卷16《诗经大全》提要)。元代较好的注本有许谦《诗集传名物钞》8卷,“是书所考名物音训,颇有根据,足以补《集传》之阙疑”(《四库全书总目》);明代,胡广等奉敕撰《诗经大全》(又名《诗集传大全》)20卷,了无新意。“广等是书,亦主于羽翼朱《传》,遵宪典也。然元人笃守师传,有所阐明,皆由心得;明则靖难以后,耆儒宿学,略已丧亡,广等无可与谋,乃剽窃旧文以应诏。此书名为官撰,实本元安城刘瑾所著《诗传通释》而稍损益之”(《四库全书总目》卷一六《诗经大全》提要)。明代比较有特色的《诗经》注本有季本撰《诗说解颐》40卷,《四库全书总目》以为是书“大抵多出新意,不肯剽袭前人而征引赅洽,亦颇足以自申其说……虽间伤穿凿,而语率有征,而非王学末流以狂禅解经者比也”。朱谋玮《诗故》10卷,以“汉学”为主,在名物训诂方面有所发挥。何楷《毛诗世本古义》28卷,本孟子“知人论世”之旨,以时代为次,考其作者,论其诗意。虽有武断牵强之弊,但“引据赅洽,凡名物训诂,一一考证详明,典据精确,实非宋人之可及”(《四库全书总目》)。

清代号称经学的复兴时代,《诗经》 的研究和训释取得了空前的成就,产生了许多有影响的训释著作。清初王夫之《诗经稗疏》4卷,“是书皆辩证名物训诂,以补传笺诸说之遗”(《四库全书总目》),“率参验旧文,抒所独得,虽间伤偏驳,而可据者多”(《四库全书简明目录》)。康熙年间,姚际恒作《诗经通论》18卷,认为“汉人之失在于固,宋人之失在于妄”,意欲“辨别前说,以从其是而黜其非”(《诗经通论·自序》),虽倾向于毛传郑笺,但又能摆脱汉宋门户之见,从诗的本文探求诗的本意,开后来解说《诗经》的新风气。陈启源《毛诗稽古编》30卷,成书于康熙年间。是书不录《诗经》原文,训诂本《尔雅》,篇义本《小序》,诠释诗旨经义本毛传郑笺,搜罗唐以前的材料以说《诗》,辨朱熹《诗集传》之非,开清代《诗经》“汉学”研究之风。乾嘉以来,胡承珙撰《毛诗后笺》30卷,“从毛者十之八九,从郑者十之一二”(胡培翚《胡君别传》),广搜自汉以来诸儒之说以发明毛义,名物训诂及与三家《诗》文有异同者,务求剖析精密、折中恰当。牟庭撰《诗切》,能突破古文经学的藩篱,上承三家《诗》说,而又不拘泥于三家说,从作品的实际探讨诗意,见解比较通达。魏源的《诗古微》17卷,排斥《毛传》《诗序》和古文经说,专主三家《诗》说,开清末今文经学风气。此外,一些零散的考订著作如王引之的《经义述闻》、崔述的《读风偶识》等,也对《诗经》诗歌的一些语句和内容的解释提出了许多新的见解。在清人的《诗经》训释著作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毛诗传笺通释》《诗毛氏传疏》《诗三家义集疏》和《诗经原始》。

《毛诗传笺通释》31卷,马瑞辰(1782—1853)撰。马氏标榜“汉学”,以《诗》序为准,疏通《传》《笺》,辨别《传》《笺》异同,以申毛纠郑;间下己意,必言之有据。诠释诗句,亦参考三家,辨其异同。在文字、声韵、名物、制度的考证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是乾嘉以后《诗经》“汉学”研究的代表著作。

《诗毛氏传疏》(又称《毛诗传疏》)30卷,陈奂(1786-1863)撰。陈氏认为,“读《诗》不读序,无本之教也;读诗与序而不读传,失守之学也”,于是“置《笺》而疏《传》”,以“宗《毛诗》义”(《诗毛诗传疏·序录》)。是书阐发《毛传》,对于恢复《诗》古文学派的本来面目,颇有贡献;文字训诂和名物疏证也较精确,是乾嘉以后《毛诗》研究的代表著作。

《诗经原始》18卷,方玉润(1811-1883)撰。方氏认为,历来“说《诗》诸儒,非考据即讲学两家,而两家性情与《诗》绝不相近”;他主张“循文按义”,“推原诗人始意”(《诗经原始·凡例》)。是书从《诗经》本文以求诗意,不为《诗序》《毛传》所局限,对汉唐至宋儒的《诗》说有所抉择,敢于提出己见。虽不免武断穿凿,但多数比较恰当。本书的特色是注意从文学角度分析《诗经》诗歌,不再仅从经学角度论诗,对一些诗歌的艺术分析颇为精到。

《诗三家义集疏》28卷,王先谦(1842—1917)撰。此书初名《三家诗义通绎》,成书后改为今名。此书合《邶风》《鄘风》《卫风》为1卷,以恢复三家《诗》28卷之旧貌;又遍采历代典籍中三家《诗》遗说和历代研治三家《诗》说,特别是清代陈乔枞《三家诗遗说考》的成果,对三家《诗》遗说的搜集达到了完备的程度。该书的体例是在《诗经》原文之下,先列采自秦汉以后典籍中的有关三家《诗》的佚文遗说作为“注”。在“注”之后的“疏”中,先列“毛传”和“郑笺”,又征引自宋至清《诗经》学者的研究成果,参以己见,对三家《诗》的研究颇多创获;在训诂方面,大多吸收了乾嘉以来学者的意见,融会贯通,以成一家之言。王氏虽宗今文学说,但又能兼收并蓄,折中异同,其网罗放佚,为后人提供了比较完备的三家《诗》说读本。

由于西方学术思想的输入,再加上甲骨文等地下资料的发现,近现代的《诗经》研究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大多数学者注意吸取前代学者特别是清代学者的研究成果,排除汉宋门户之见,采用诸如民俗学、神话学等学科的观点和视角,结合出土文物以及甲骨金石等古文字材料对《诗经》进行研究,取得了较高的成绩。林义光的《诗经通解》,在诗篇正文之下,每章有简要注释,每篇之后列“篇义”、“别义”、“异文”三部分,分别选录诸家说解、驳斥前人误说、列举各家文字异同,条理清楚,文字简明。本书的主要特色在于征引钟鼎铭文,考订“文字孳生通假之故,古书传写改易之迹”,以探究诗意,颇有新见。吴闿生的《诗义会通》,吸取了乾嘉学派训诂、考证、辑佚的成果,兼收并蓄,不主一家,要言不烦,一改繁琐寡要之习。闻一多的《诗经新义》《诗经通义》《风诗类钞》《神话与诗》等著作,不局限于《诗经》文本语言的诠释,将训诂学、民俗学、神话学、文学批评结合起来,揭示《诗经》的内容和艺术特色,发前人所未发,许多见解富有启发性,开《诗经》训释和研究的新途径,使《诗经》的研究走上了现代化的道路。于省吾的《泽螺居诗经新证》,运用甲骨文和金文材料解释《诗经》文句,言皆有据,虽非通释《诗经》,但在文字、训诂方面颇有创获。高亨先生的《诗经今注》,依循《诗经》的本文探求原意,不拘泥和盲从旧说,有许多新的见解,颇值得参考。许多学者更注重于《诗经》的文学性研究和普及性工作,出版了许多今注今译本。余冠英、陈子展、金启华是较早尝试《诗经》今译,并取得了一定成就的学者。余冠英的《诗经选》和《诗经选译》(后来合为一册,收入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古典文学读本丛书》,仍名《诗经选》),用现代语体文选注和翻译《诗经》。尽管其注释有一些缺点,但译文能体现《诗经》诗歌的体裁风格,尤其是《国风》部分的译文,活泼生动,准确地体现了原作的精神风貌,质量非常高。陈子展在原来《国风选译》《雅颂选译》的基础上,撰成《诗经直解》。其译文虽略显朴拙,但对诗意的解释既能遵古,又能出新,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程俊英、蒋见元的《诗经注析》(中华书局1991年出版),注重从《诗经》诗歌的实际解释诗意,既注意吸收古人的研究成果,又注意吸收今人的研究成果,材料比较丰富;语言文字的注释吸取了古今的研究成果,比较精当;对每一首诗的艺术分析,突出了《诗经》的文学特点,是一部既适合初学、又有研究参考价值的著作,可以看做今人今注《诗经》的一部代表性的著作。此外,今人夏传才《诗经研究史概要》,洪湛侯《诗经学史》,对历代《诗经》研究作了介绍和评述,《诗经学史》尤为详尽,可资参考。

2.《楚辞》

《楚辞》尽管是在西汉末年由刘向编订的,但早在西汉初期,人们就已开始研究和注释屈原的作品。第一个为屈原作品作传的是淮南王刘安,他曾作过《离骚传》,也就是《离骚》的注释。刘安的《离骚传》已佚,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离骚序》中有片段的称引。自刘安之后,为“楚辞”作注的有刘向、扬雄、班固、贾逵、马融、王逸等,但只有王逸的《楚辞章句》流传至今。

《楚辞章句》17卷,东汉王逸撰。内容包括训诂、校勘、释义、考史、评文等各个方面。这是现存最早最完整的《楚辞》注本。由于王逸是楚地人,又去古未远,所以,本书对研读楚辞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魏晋至隋唐时期,楚辞研究进入低潮,全面训释《楚辞》的专著寥寥无几。晋代郭璞《楚辞注》3卷、隋代皇甫遵训《参解楚辞》7卷,今皆已佚,只能从其他著作的引文中了解其大概。其中郭璞的注价值较高。这一时期,产生了“音义”体的注释体裁。“楚辞”音义著作很多,但大多亡佚,流传至今的只有隋释道骞《楚辞音》残卷。道骞音切与时音多异,“能为楚声,音韵清切,至今传《楚辞》者,皆祖骞公之音”(《隋志》),影响很大;又能保存《楚辞》异文和诸家异说,有重要的校勘和辑佚价值。

宋代的《楚辞》研究空前兴盛,欧阳修、孙觉、姚廷辉、苏轼、洪炎、杨万里等都对《楚辞》进行过研究,产生了几部质量较高的训释著作。南宋洪兴祖撰《楚辞补注》,又撰《楚辞考异》1卷。《楚辞考异》参考上至“古本”、“唐本”,下至当时诸名家如苏轼、洪炎等校本,对《楚辞》异文的收录非常完备,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但单行本已不可见,后人已将其散入《楚辞补注》中。吴仁杰撰《离骚草木疏》4卷、朱熹撰《楚辞集注》。比较重要的是《楚辞补注》和《楚辞集注》。

《楚辞补注》17卷,洪兴祖(1090-1155)撰。是书先列王逸《章句》,再标“补曰”对王逸的训释进行补阙纠谬,明训诂,考名物,援引赅博,考证详审,“《楚辞》诸注中,特为善本”(《四库全书总目》),颇受学人推重。有汲古阁重刻宋本,《四部丛刊》影印明翻宋本。这些本子,都已将《楚辞考异》收录其中。1983年,中华书局据汲古阁本标点排印,2002年又出版修订本,是比较好的本子。

《楚辞集注》8卷,附《楚辞辨证》2卷,《楚辞后语》6卷,朱熹(1130—1200)撰。是书依据王逸所定之本,增入贾谊《吊屈原赋》《��鸟赋》(朱氏《集注》作《服赋》),而删去《七谏》《九怀》《九叹》《九思》,篇目与诸本不同。词语训释,主要依据王逸和洪兴祖的成果。此书的特色在于用《毛诗传》之法,以“赋、比、兴”解说《楚辞》,注重发明《楚辞》的微言大义,有许多创见,可补洪兴祖《补注》之不足。《辨证》多批评王逸之误。《后语》据宋晁补之《续楚辞》《变离骚》二书加以增删,凡52篇。原单行,后由朱熹之孙朱鉴合并《集注》,删去重复的三篇刊行,是为今传本。晁书今佚,赖此以存大概。《楚辞集注》成为《楚辞》最完善的古本之一。

元明两代,《楚辞》研究几乎无足道者。明人通释大义之作颇多,但往往陷于空疏。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汪瑗《楚辞集解》8卷,附《蒙引》2卷、《考异》1卷。《集解》训释屈原作品,《蒙引》辩证文义,《考异》以王逸、洪兴祖、朱熹三家注本互校异同。但其注释和解说文义往往师心自用。黄文焕《楚辞听直》8卷,对屈原作品的创作时地多有考订,颇有创见;但所述义理,则多以己意为转移。

清及近代是《楚辞》研究的又一个高峰。王夫之《楚辞通释》、林云铭《楚辞灯》、吴世尚《楚辞疏》、蒋骥《山带阁注楚辞》、姚培谦《楚辞节注》、戴震《屈原赋注》、胡文英《屈骚指掌》、刘梦鹏《屈子章句》、马其昶《屈赋微》、刘师培《楚辞考异》等,各有成就。此外,王念孙《读书杂志余编》、俞樾《俞楼杂纂·读楚辞》等,虽非通释《楚辞》,但在训诂、校勘方面有许多新的发明,值得参考。其中比较重要的是王夫之的《楚辞通释》、蒋骥的《山带阁注楚辞》、戴震的《屈原赋注》、林云铭的《楚辞灯》、马其昶的《屈赋微》、刘师培的《楚辞考异》。

《楚辞通释》14卷,王夫之撰。王夫之(1619—1692)是明末清初的思想家,它主要从思想的角度解释《楚辞》,这一点突过前人;注释语言亦颇富文采,很有特色。但王氏对训诂并不专精,时有望文生训之弊;对思想内容,有时又难免求之过深。

《山带阁注楚辞》6卷,附《楚辞余论》2卷、《楚辞说韵》1卷,蒋骥(约1678—1745)撰。该书着重于屈原生平事迹的考订,并于篇目附记中推定屈原作品的次第,对屈原作品的地理也特加重视,书的前面附有地图。蒋氏以知人论世之法阐释作品内涵,颇多精辟之见;《楚辞》中的神话传说与北方典籍中的神话传说属于不同的系统,这一点蒋氏也有所认识。书中征引丰富,别择甚精,颇有贡献。《馀论》驳正旧注,考辨名物,颇多精义;《说韵》虽非通论《楚辞》音韵,而征引赅博,为《楚辞》音韵研究提供了方法和资料。蒋氏注释《楚辞》实事求是,在清人考据之学尚未勃兴之前,是有开风气意义的。

《屈原赋注》10卷,附《楚辞通释》2卷,戴震(1723—1777)撰。戴震是清代著名的思想家、学者,是乾嘉学派的代表人物,精于训诂、典章名物之学。戴氏之注以字句训诂、考释名物见长;所附《通释》上卷疏释山川地名,下卷疏证名物,都很精审。戴注成绩超越前人,但也有重训诂而忽视前后思想内容贯通的缺点。

《屈骚指掌》4卷,胡文英撰。胡注参考颇多,而不事繁琐征引,训释简练精当。王鸣盛序其书云:“于地理名物考索最精,不为空言疏释,而骚人之旨趣自出。”又云:“从来屈注,当以此为第一家。”虽有过誉之嫌,但亦颇中肯棨。

《屈子章句》7卷,刘梦鹏撰。每篇先有总论,再分段注释,脉络清晰,词气畅通。刘氏诠释作品,从思想和历史两个角度进行探究,颇有特点;字词诠释简明扼要,且不乏新见。唯对篇章强作分合,变乱次第,不足为训。

《楚辞灯》4卷,林云铭撰。这是清代很有影响的《楚辞》研究著作,林氏以为文之法解释《楚辞》,评注结合,既不依傍王逸《章句》,也不附和朱氏《集注》,独辟蹊径,阐发新说。林注注重疏通文义而疏于训诂诠释,在训诂方面有一些缺点,但其注释文从字顺,对理解各篇的结构、意境、文义的贯通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屈赋微》2卷,近人马其昶(1855—1930)撰。该书广引自汉至清各种《楚辞》注本之说,尤其是清人之说,旁及历代学术笔记中有关《楚辞》之说,斟酌比较,择善而从,间下己意;又每以《诗经》作比较,颇有新意。姜亮夫《楚辞书目五种》以为“由博而反之于约,可为清代说《屈赋》者之殿”。

《楚辞考异》17卷,刘师培(1884—1919)撰。此书从唐宋以前的类书、注疏等典籍中钩稽《楚辞》零句异文,逐一汇集于《楚辞章句》正文之下,虽未为全备,且“述而不作”,但客观材料的罗列,有资辨别比较异同是非,开考校异文之风,有功于《楚辞》研究。

五四运动以后至今,《楚辞》研究在继承前人研究方法的基础上,向着全方位综合研究的方向发展,出现了许多著名的学者和研究成果。就训释著作来说,比较重要的有闻一多的《楚辞校补》《离骚解诂》《九歌解诂》《九章解诂》《天问疏证》、游国恩主编的《楚辞注疏长编》之《离骚纂义》《天问纂义》、姜亮夫的《屈原赋校注》《楚辞通故》、刘永济的《屈赋通笺》《屈赋音注详解》《屈赋释词》、朱季海的《楚辞解诂》、郭在贻的《楚辞解诂》、蒋天枢的《楚辞校释》、于省吾的《泽螺居楚辞新证》、聂石樵的《楚辞新注》、王泗原的《离骚语文疏解》《楚辞校释》、汤炳正等的《楚辞今注》、金开诚等的《屈原集校注》等,尤以闻一多、游国恩、姜亮夫等的著作为代表。闻一多的校释著作虽以传统方法著称,但又有所发扬光大,善以书例校释文字,且时涉民俗等学科,多有创获。然闻氏有时求之过深、务求新说,故滥用通假、穿凿附会在所难免,乃其微瑕。游国恩主编的两部《纂义》裒集自汉至晚清的有关注释,排比条理有序,有很高的资料价值。姜亮夫的《校注》在语言文字的注释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后经修订,成《重订屈原赋校注》;其《通故》则是一部皇皇巨著,被誉为《楚辞》研究的百科词典。其他各家在文字校释和思想分析等方面都取得了较高的成绩。其中王泗原的《校释》注重文字的校勘与诠释;汤炳正等的《今注》兼顾普及与提高,注释简明扼要,并体现了汤氏研究《楚辞》的学术体系与心得;金开诚等的《校注》校、注并重,博采众说,不主一家,择善而从,对篇章写作背景的考释与内容的阐释,成一家之言。这三部书是近十年来出版的《楚辞》注释的代表性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