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金元文学与宗教、哲学·辽金文学与宗教、哲学·辽代佛教与文学
契丹族的佛教信仰是在灭金的过程中接受并逐渐兴盛的。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于天显二年攻占金之渤海郡,徙当地僧人崇文等50人于西楼(后称上京临潢府),建天雄寺安置。此后佛教信仰逐渐在帝室及贵族中流行。到太宗取燕云十六州后,由于这一代盛行佛教,因而促进了辽境内佛教的兴盛。
辽佛风之盛,上至皇帝、贵族,下至百姓,纷纷奔趋信奉。辽圣宗建佛寺,拨款支持房山云居寺刻石经;兴宗皈依佛教,铸银佛像,编刻大藏经,召名僧入宫说法,宠以官位; 道宗通梵文,精佛学,并好建佛塔。贵族、权臣、富豪则多施舍田地、庄园、民户给寺院,成为寺院经济的坚实后盾。如辽圣宗次女秦越大长公主就舍其在南京(今北京) 的私宅建大昊天寺,并田百顷、民百户。而百姓则用结社的形式支持和参与佛事,其组织称作 “邑社”。
辽代佛教对社会生活影响之深刻,可以从对民俗的改变来认识。《辽史拾遗》卷二四引《西神脞说》云:“辽时燕俗,妇人有颜色者目为细娘,面涂黄,谓之佛妆。宋彭汝砺诗:‘有女夭夭称细娘,真珠络臂面涂黄。南人见怪疑为瘴,墨吏矜夸是佛妆。’”此诗今存彭汝砺《鄱阳集》卷一二。且辽人取名,多用观音奴、文殊奴、三宝奴为小字,辽道宗宣懿皇后即名萧观音。
当然,与我们的话题最为直接、最为密切的,是文人与佛教的关系。在佛风如此之盛的时代,文人自然读佛书、研佛理、精佛学,这从现存的有关文献中可以看到。如果要取一典型例证的话,则《玉石观音像唱和诗碑》可让我们充分认识这一问题。周春《增订辽诗话》卷下录此碑,附记云:“丙戌仲夏,同年嘉定钱竹汀学士示余辽碑一通,乃纂修《热河志》时从塞外檄取者。”言其碑额题“玉石观音像唱和诗碑记”十字,后款“大辽寿昌五年九月十六日建”。有记:“学士云:热河附近八百里石刻搜罗殆尽,辽诗唯此一碑。君向辑《辽诗话》未采,故以畀君。”按钱竹汀即清代著名学者钱大昕。今人周惠泉、米治国《辽金文学作品选》(时代文艺出版社1986)引《蒙古游牧记》云:“石观音像在朝阳县南境之天庆寺。像高七尺,围五尺二寸。辽沙门智公所造,首唱胎字韵诗二章,自郑若愚以下,和者二十四人,勒石寺中,今尚存。诗不甚工,书颇古劲。”此碑所载题诗者,除首倡沙门智化为僧人外,和者24人,只有最后2人为僧人,其余22人,全部为在朝文人士大夫,如兵部尚书兼门下侍郎平章政事郑若愚、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政事韩资让等。其中观书殿学士、翰林学士行尚书礼部侍郎、知制诰马元俊诗云:
天庆寺前一片石,造就观音神在哉。八万由旬妙高首,三千世界明月胎。潜救众生苦恼去,默传诸佛心印来。十首新诗赞功德,等闲难继贯休材。
此诗当然算不得上乘之作,但由此我们可以了解当时文人士大夫对佛教的普遍接受。
辽时佛教与文学的关系,一方面表现为文人作品中的禅悦或佛观,一方面表现为僧人创作的兴盛。前一方面,文人作品表现佛理禅观,在佛风极盛的时代自然是普遍的。《中州集》卷九载:王枢字自慎,良乡人。辽日登科,仕金为直史馆。其《三河道中》诗云:
十载归来对故山,山光依旧白云闲。不须更读元通偈,始信人间是梦间。
此诗颇有禅趣。辽僧人诗作,当以寺公大师《醉义歌》为代表。此诗原以契丹文创作,原作不存,今有耶律楚材汉文译本,载耶律楚材《湛然居士文集》卷八。楚材序云:
辽朝寺公大师者,一时豪俊也。贤而能文,尤长于歌诗,其旨趣高远,不类世间语,可与苏、黄并驱争先耳。有《醉义歌》,乃寺公之绝唱也。昔先人文献公尝译之。先人早逝,予恨不得一见。及大朝之西征也,遇西辽前郡王李世昌于西域,予学辽字于李公,期岁颇习,不揆狂斐,乃译是歌,庶几形容其万一云。
诗的开头一节云:
晓来雨霁日苍凉,枕帏摇曳西风香。困眠未足正辗转,儿童来报今重阳。吟儿苍苍浑塞色,客怀衮衮皆吾乡。敛衾默坐思往事,天涯三载空悲伤。正是幽人叹幽独,东邻携酒来茅屋。怜予病窜伶仃愁,自言新酿秋泉麴。凌晨未盥三两卮,旋酌连斟折栏菊。我本清癯酒户低,羁怀开拓何其速! 愁肠解结千万重,高谈几笑吟秋风。遥望无何风色好,飘飘渐远尘寰中。
此写清晨愁坐到饮酒后的飘飘然。后边一段写醉中的感觉亦极佳:
一杯愁思初销铄,两盏迷魂成勿药。尔后连浇三五卮,千愁万恨风蓬落。胸中渐得春气和,腮边不觉衰颜却。四时为驭驰太虚,二曜为轮辗空廓。须臾纵辔入无何,自然汝我融真乐。陶陶一任玉山颓,藉地为茵天作幕。
尽管耶律楚材“可与苏、黄并驱争先”之说过于溢美,但对此诗风格等的评价则是准确的。这确是一首难得的好诗,何况出自一位契丹族僧人之手,并且又是经过了转译的。辽文则多为浮屠氏作,翻开陈述所辑之《全辽文》,寺碑、塔铭、经幢记、为佛事而作之疏引等,占据了很大比例。当然,这些大多算不得文学作品。故不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