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文学与文学传统·宋代散文与文学传统·体裁的发展和新变

宋代文学与文学传统·宋代散文与文学传统·体裁的发展和新变

宋代散文继承了前代的体裁而又有新的发展。

“记”体散文在前代的基础上有了新的发展,文人们创作了大量的山水游记、亭台阁记、书画记、藏书记,等等。有学者对此做过精确的统计(王水照主编《宋代文学通论》第439页),很能说明问题。与宋代文学总的特色相关,宋人在记中也喜发议论,谈哲理。比如山水游记,继承了前代如柳宗元山水游记文字凝练简短、按照游踪的线索构思布局等特点,又带有宋人好体悟哲理的个性。如王安石的名作《游褒禅山记》,在记叙了游山的经历与感受后写道:“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通过游山的感受体悟出了人生的哲理,与唐人的山水游记已有明显的不同。亭台阁记如欧阳修的《醉翁亭记》,题曰“醉翁亭”,实是写游历琅玡山的情形及其感悟,而主旨是写一“乐”字:山水之乐、人情之乐、禽鸟之乐,最终归结到作者自己之“乐其乐”。而在写法上层次分明,环环相扣,又突出地运用了对比映照的手法,使文章显得峰回路转,摇曳多姿。书画记如苏轼的《文与可画筼筜偃竹记》,实是一篇令人叫绝的妙文。题目是给一幅叫“筼筜偃竹”的画作记,实是为其作者文同(字与可)写的一篇悼念文字。文章开始先介绍文同的画论,然后介绍文同的为人,并写了文同与自己的交往,顺笔带出“筼筜偃竹”,最后写出悼念之旨。本文不守常规,写法极为新颖,既不详细介绍画的来历及内容,也不详陈文同的生平仕历,非常符合作者的为文主张,即反对“程式文字,千人一律”(《与王庠书》),主张“如行云流水”、“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答谢民师书》)。当然,这样的奇文中同样也有对文学传统、对前人写法的师承。有论者指出,本文的文风及末段的写法,就有对曹操文风的学习借鉴(参见郭预衡《中国散文史》第518页)。

由于宋代重文轻武,宋人好读书,喜作画,所以早在两汉时代就已产生的序、跋等书序体文字在宋代大盛。宋人写的书序同样好发议论,同时比之前人,宋人的书序更着重于写人。如黄庭坚为晏几道写的《小山集序》,形象地介绍了晏几道的为人与性格,“四痴”的描述生动而深刻,每每为后人所引用。而晏几道自己为其词集写的自序亦能在表明写作目的、记述创作情形后发人生之感慨:“追惟往昔过从饮酒之人,或垅木已长,或病不偶,考其篇中所记悲欢合离之事,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但能掩卷怃然,感光阴之易迁,叹境缘之无实也。”有着浓郁的感情色彩。此外,宋人序、跋所表述的内容范围比之前代也有了很大的拓展。

总之,宋人的记、序、跋等类文章,已不再是简单机械地客观记述,而成了多姿多彩的文艺散文。

赋这种体裁,在经历了汉大赋、魏晋抒情小赋、唐人律赋等发展过程后,到了宋代也有了新的变化。宋人的赋一方面大量保存了赋体传统的一些写作手法,如设问、主客问答等等,同时又将事、理、情、景融为一体,最终大都能归纳出某种哲理性的感悟。最著名的如欧阳修的《秋声赋》、苏轼的《赤壁赋》,都能写出某种人生的感悟,表现一种似常见而实深刻的人生哲理。其他的作家作品也大都有这样的特点,如范仲淹《金在熔赋》托物言志,阐发发现和培养人才的道理;王安石《龙赋》写出了渴求贤才的愿望;王令的《竹赋》借赋竹而写出了人的志节理想及其怀才不遇的感慨;司马光的《灵物赋》推崇一种宠辱不惊的人格精神;黄庭坚的《苦笋赋》咏苦笋而写出一腔不平之气。还有李清照的《打马赋》借游戏以言志,寄托作者的忧国之思,复国之志;杨万里的《海鳅赋》借古写今,写宋人击溃金兵的战事,而在最后则向统治者提出忠告:“以仁政为甲兵,以人材为河山,以民心为垣墉。”总的来看,宋人文赋普遍的特点就是托物言志。大致说来,北宋人多写人生感慨:或写人生感悟,或写不遇之慨,或寄托一己之人品节操,亦有对为官为政、培育人才等方面的见解;而南宋人则多借古讽今,更多地融入了对时局、对国事的关注。这是赋体在内容和写法等方面继承前代作品基础上的新发展,新变化;而在体制方面的显著变化就是形成了所谓的文赋,类似于现在所说的散文诗,如前述欧阳修的《秋声赋》、苏轼的《赤壁赋》等,都属于这种体裁的作品。袁宏道《与江进之》一书称:“张、左之赋,稍异扬、马,至江淹、庾信诸人,抑又异矣。唐赋最明白简易,至苏子瞻,直文耳。”简述了赋体的演变,也说出了宋人的新变。

此外,随笔、笔记等散文体裁也有新的变化,兹不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