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文学与文学传统·宋诗与文学传统·散文化

宋代文学与文学传统·宋诗与文学传统·散文化

散文化与严羽所说的 “以文字为诗”在概念上并不完全等同,倒与“以文为诗”的提法更接近,主要是指诗歌创作借鉴了散文的表现手法、句式、句法、结构等。

宋诗创作表现出散文化的特点,固然有着诸多客观的现实原因,比如仁宗以后,科举考试便偏重策论,宋诗议论化、散文化的特点与此大有关系。而就文学传统的角度看,则与前代的诗歌创作又有着密不可分的源流关系。唐人的诗歌创作,杜甫已经表现出了“以文为诗”的苗头。到了韩愈、白居易等人那里,更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以致在北宋时就有人斥责退之诗为 “押韵之文耳”。在韩愈的作品中,散文化的特点十分明显,即使他写得很成功的一些代表作也是如此。如《山石》一首,从结构上看,简直就是一篇山水游记,从傍晚上山、入寺、吃饭、休息到次日清晨离寺下山,次序清晰;而从句式上看,也颇多散文式的句子,如“铺床拂席置羹饭,疏粝亦足饱我饥”,“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束为人��。 嗟哉吾党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归”等,确是“押韵之文”。至于白居易,由于他有着“非求宫律高,不务文字奇”(《寄唐生》),“其辞质而径”,“其言直而切”,“其事核而实”,“其体顺而肆”(《新乐府序》)等明确的创作主张,所以他的不少诗作(尤其是讽喻诗)从结构到句式上都表现出了散文化的特点。

散文化的倾向在唐人诗中毕竟还不普遍,但是已显示出一种个性,一种趋势,对唐人来说是一种新兴的特点,对宋人来说却是一种前代的传统,而且宋人充分继承并发挥了这一传统。到了宋代诗人手里,散文化已经成了诗歌的一大特点。这包括布局章法,也包括铺叙的手法,还包括句法、字法等等。如欧阳修的《飞盖桥玩月》,先写风停、云散、月出,再写月光照耀的情景,而后写自己赏月的心境及感受,完全是散文式的章法,诗中用了“乃”、“而”、“岂”等虚词,亦是散文式的句式;苏轼的《游金山寺》从结构等方面与韩愈《山石》等诗一脉相承,先叙写游寺所见,最后抒发感慨,点明主题;而黄庭坚的诗作《题竹石牧牛》又有这样的句子:“石吾甚爱之,勿遣牛砺角。牛砺角尚可,牛斗残我竹。”不仅“散文化”,简直近乎口语说话了。又如他的《跋子瞻和陶诗》:“子瞻谪岭南,时宰欲杀之。饱吃惠州饭,细和渊明诗。彭泽千载人,东坡百世士。出处虽不同,风味乃相似。”如散文,如说话,有叙述,有评论,这又关系到了宋诗的另一个普遍性的特点——议论化。

注释

② 沈括语,参见惠洪《冷斋夜话》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