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中国民俗·相术

传统文化·中国民俗·相术

相术是脱胎于占卜的一种术数。它通过对人的面貌、声音、气色等的观察分析,来预言人的吉凶休咎。殷周时期的占 卜大都用于征战、农事等集体性的大事上,用于个人的占卜很少。到春秋时,占卜发展成通过人的相貌推断人的才华与贤愚,这时,相术便从占卜中独立出来了。看相,从先秦起就有专门的称呼,叫相人。《荀子·非相》中说:“相人,古之人无有也,学者不道也。”这说明相人产生在战国以后,远比占 卜要晚。《左传 · 文公元年》有内史叔服相人的记载:“王使内史叔服来会葬。公孙敖闻其能相人也,见其二子焉。”叔服见其二子后说:谷可以祭祀供养您,难可以安葬您,谷的下巴颏丰满,后嗣必然在鲁国昌大。下巴丰满则富贵昌达也许自此成为相术的千年古训了。《孔子三朝记·少闲篇》中载有“尧取人以状,舜取人以色,文王取人以度”。虽然不能确定远古时代就有了相人术,但至少可以证明,孔子时代已有了相术的概念,而且,相术是以相人开始的。只是,这时的相人一般用于对人的才能与贤愚的推测,尚无详备的相术理论。战国末,产生了四大相术家,即荀子提到的“许负、唐举、邓通、条侯。”据《史记·周勃世家》介绍,许负是个善相术的老妇,河内温地人,活至汉初,被汉高祖刘邦封为鸣雌亭侯。她的相术没有流传下来,但在敦煌古籍中却出现了托名许负撰写的《相书》。敦煌写本伯三五八九、伯二五七二、伯二七九七诸原本题汉许负撰《相书》。《汉书·艺文志》记有《相书》24卷,《隋书·经籍志》载《相书》46卷。这些古籍都散佚不存,只有敦煌唐代人撰写的《相书》保存下来。

汉代相术基本上具备了理论雏形。从《史记·赵世家》描写白起的一段话,可以窥见一二:“白起小头而锐上,断敢行也;童(即瞳)子黑白分明,见事明也;视瞻不转,执志强也”。这种将人的外貌特征与人的命运相联的模式已经出现。汉代已经有了专为贵族看相的“相工”。这些相工与其对象的交流与沟通,促使相人术的理论模式得以不断发展。《史记》卷九十六《张丞相列传》云:“韦贤至大鸿胪,有相工相之,当至丞相。贤有男四人,又使相之,至第二子玄成曰:‘此子贵,亦当为丞相。’贤曰:‘我若为丞相,有长子在,是安得为之。’贤后竟为丞相,既死而长子有罪,乃立玄成,史学家司马迁不自觉地沿用了先秦的相人术,后世一些史学家遂起而效之。《东观汉记》记载了相工莱通相孝顺梁皇后之事:梁皇后永建三年选入宫掖,相士莱通见后,十分吃惊,再拜贺曰:“此所谓日角偃月,相之极贵,臣所未尝见也。”对相人术神奇效果的宣扬,形成一种穿凿附会的风气,自司马迁《史记》以后,有关相术的传说故事书籍远远超过相术理论的数量,并且越传越神秘,使相术的理性因素完全湮没在云山雾罩的传奇中。唯一能体现相术理性特征的是医家的望诊相法。《汉书·艺文志》载有《黄帝内经》12篇。显示了中医相术的理性优势。一般的相术,无不先按一定人为的假设规律,去推演人身命运规律之结果,未必有什么必然联系。如果有说中的,也只是偶然的巧合,没有规律性可言。而中医相术,它的学理、立论皆基于人体自身。立足于人体自身之脏腑气血,肌肤百骸,行止好恶,诸般习性。诸如血气虚者,毛发不华,性急善怒,好惹灾祸,诚必然之因引必然之果。《灵枢·五阅五使篇》曰:“鼻者,肺之官也;目者,肝之官也;口唇者,脾之官也;舌者,心之官也;耳者,肾之官也。”“官,管也。”陆锦川在《中医望诊相法》中分析:“岐黄相法,重在五内,脏腑气血,情志好恶,皆欲内外应合。故曰:‘有诸内必有诸外’,而有诸外,又必有诸内者也,内外相应,外以察形态,内以窥脏腑,则吉凶寿夭,祸福休咎,自无逃遁。相士徒重外骸,妄加附会穿凿,是以失诸相道之本矣。”中医相术的相面,认为人的外部形状与人的内脏有必然联系,比如“肝开窍于目”,“鼻孔在外,膀胱漏泄”。面部的各个部位都与人体的内脏有关,而人的寿夭则是由人的形、气、骨、肉、皮的协调关系所决定的。“形与气相任则寿,不相任则夭。皮与肉相果则寿,不相果则夭。血气经络,胜形则寿,不胜形则夭。……”中医相术极少涉及祸福、善恶等一般相术感兴趣的问题,更多地涉及的是望诊相病。沿着《黄帝内经》这条线,中医相术在后世越来越重视医理,远离了对人的荣华富贵的预测。东汉看相已重相骨。王充《论衡·骨相》载:“案骨节之法,察皮肤之理,以审人之性命。”

魏晋南北朝时期,颇为强调相形。魏国王朗《相论》曰:“然仲尼之门,童冠之举,不言相形之事,抑者亦难据故也。”曹植《相论》云:“世人固有身瘠而志立,体小而名高者,于圣则否,是以尧眉八采,舜目重瞳,禹耳参漏,文王四乳,然则世亦有四乳者,此则驽马一毛似骥耳。”认为上述四位圣人都有异于常人之处,所以为富贵相。六朝时期还出现了《相经》,虽已散失,但从南朝梁陶弘景、刘孝标为《相经》作的序言,却可以透露当时相术理论的面貌。陶序云:“相者,盖性命之著乎形骨,吉凶之表乎气貌,亦犹事先谋而后动,心先动而后应,表里相感,莫知所以。然且富贵寿夭,各值其数。”陶氏认为人的命运、吉凶都可以通过人的形骨气貌这些外在的东西表现出来。刘序则对此作了具体阐述:“夫命之与相,犹声之与响,声动乎几,响穷乎应。虽寿夭参差,贤愚不一,其间大较可得闻矣。若乃生而神睿,弱而能言,八彩光眉,四瞳丽目,斯实天姿之特达,圣人之符表。洎乎日角月偃之奇,龙栖虎踞之美,地静镇于城廛,天关运于掌策,金槌玉枕,磊落相望,伏犀起盖,隐辚交映,井宅既兼,食匮已实,抑亦帝王卿相之明效也。及其深目长颈,颓颜蹙齃,蛇行鸷立,咮喙鸟咮,筋不束体,血不华色,手无春荑之柔,发有寒蓬之悴,或先吉而后凶,或少长乎穷乏,不其悲欤。”这与王充《论衡·命义》篇中论述的三命的道理相同。即天资好的,不假操行,福吉自至;天资中等的,靠个人努力也可得福;天资差的,所有的个人努力都会适得其反,命中注定没福。

隋唐之际,出了一个大相术家袁天纲。他是益州(四川成都)人,朝廷官吏。在隋代至唐初,他的相面已很重视“龙睛凤颈”,《太平广记》卷七十六引《感定录》云:“唐则天之在 褓也,益州人袁天纲能相,士彟令相妻杨氏。天纲曰:‘夫人当生贵子。’乃尽召其子相之,谓元庆、元爽曰:‘可至刺史,终亦屯否。’见韩国夫人曰:‘此女大贵,不利其夫。’则天时在怀抱,衣男子衣服,乳母抱至,天纲举目一视,大惊曰:‘龙睛凤颈,贵之极也。若是女,当为天下主。’”唐代重要的相术书当属敦煌本《相书》。它全面地展示了无名相术家对人体的纹路、黑痣、器官等的奇妙的想象力。敦煌《相书》9卷35篇,概括了人体从头到脚的全部。《相书》借用了中医之名,如六府,中医指胃、大肠、小肠、三焦(食道)、膀胱、胆,而《相书》之六府指“额为一府,左颊为二府,右颊为三府,头为四府,颧为五府,骨为六府。”采用了中医六府之名,内容却与中医无关。其“相色”部分,有的地方与中医相吻合。如“耳门发黄色,必有喜事至;不三日闻,即五日必闻。”在中医看来,耳门发黄色,即为人健康之标志。《医学心语》认为“耳者,肾之窍。察耳之枯润,知肾之强弱。故耳轮红润者生,枯槁者难治。薄而白,薄而黑,薄而青,或焦如炭色者,皆为肾败”。敦煌《相书》相男女生殖器,相妇人背上的痣,相人体各处的毫毛,可以说相术发展到唐朝已经极尽精细了。它的内容也从服务于少数人的升官发财,又添了求子求女、求贤夫贤妇、求田地等,说明相术已渗透到人们的生活中。敦煌《相书》的发现,标志相术已经达到了成熟。

宋代是相术的鼎盛期,其标志就是相术著作《麻衣相法》的出现和相术在朝野的广为流行。麻衣道士是传说中的一个威望极高的神秘人物。据纪昀在《四库全书总目》中推测,该书作者为宋代陈抟。这部相书讲的全是相人术。它以人的形体、面貌、声音、骨骼等外在特征为观察评析的对象,将它们同人的吉凶、寿夭、穷达等联系起来,确定了与之相对应的各种意义。自此,相术有史以来,就某种外形特征与某种命运关系的诸多说法,得到了明确、系统与规范化。全书共分4卷,卷一概述了人体各部位对应的东西;卷二是相面法,将人的面部分作头、额、眉、目、鼻、口、唇、人中、舌、齿、耳若干部分,分述每一部分与人生命运的联系;卷三是对人体各部位在相术中作用的分析,以及如何通过手足看人生命运的吉凶贵贱;卷四论气色与人生命运的关系。这部晦涩难懂,诘屈聱牙的相术著作,被后世奉若经典,视若神明。与此书相近时期产生的另一部相书著作是《太清神鉴》,共6卷。纪昀认为《太清神鉴》是托王朴之名之作。明代又出现了袁珙作的《柳庄相法》。袁珙字廷玉,一生游历,在普陀珞珈山与一位异僧学相术。袁珙天资聪慧,领悟极快。后来他就用所学之术为人推断吉凶、祸福,他只听声、观其貌便可推断吉凶,名声远扬。因他自号柳庄居士,后人称其相法为《柳庄相法》。相术在宋代达到鼎盛并在以后各代深入民间,与《麻衣相法》、《太清神鉴》、《柳庄相法》这三部书的流传有很大关系。

古代相术最初只是粗略的相面,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出现了相声、相形、相骨等用以预测人事吉凶种类繁多的相术。南北朝前就产生了相骨,如东汉相士为班超相骨时,说他:“燕颔虎头,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中国古代相骨的相士多是一些盲人。骨法可以用手揣摸,故盲人也可以当相士。当然,相骨并不是盲人的专利。唐代张冏藏善相骨,但却不是盲人。相声也是相士们常用的相人之法。《太平广记》卷一五三载胡芦生为李藩相声之事即其例。胡芦生闻其声便知贵人来。用声音推测人的命运,玄而又玄。相色,至少唐代以前就有。敦煌民间《相书》有对黄、黑、白、青、赤五种颜色的相色记载,详述了鼻、眼、眉、耳门、额头等处出现上述五种颜色时人的命运吉凶。相气,传说相术大师袁天纲就能用相气预测人的贵贱寿夭。相术的种类还有相手纹、足纹,认为有字者贵,男有黑痣者贵,女有黑痣者凶。

相术与堪舆、算命、风水等数术活动一样,是一种历史文化现象。由于文人的参与,相术结集成书,得以更加广泛流传,从而成为构成中国文化神秘色彩的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