駉駉牡马,① 群马雄健高又大,
在坰之野。② 放牧远郊近水涯。
薄言駉者:③ 要问是些什么马:
有驈有皇,④ 驈马皇马毛带白,
有骊有黄,⑤ 骊马黄马色相杂,
以车彭彭。⑥ 用来驾车人人夸。
思无疆,⑦ 鲁公深谋又远虑,
思马斯臧。⑧ 马儿骏美再无加。
駉駉牡马, 群马雄健高又大,
在坰之野。 放牧远郊近水涯。
薄言駉者: 要问是些什么马:
有骓有駓,⑨ 黄白称骓灰白駓,
有骍有骐,⑩ 青黑骍马赤黄骐,
以车伾伾。(11) 力大能把战车驾。
思无期,(12) 鲁公思虑真到家,
思马斯才(13) 马儿成材实堪嘉。
駉駉牡马, 群马雄健大又高,
在坰之野。 放牧原野在远郊。
薄言駉者: 请看骏马多么好:
有驒有骆,(14) 驒马青色骆马白,
有駵有雒,(15) 駵马火赤雒乌焦,
以车绎绎。(16) 用来驾车能快跑。
思无斁,(17) 鲁公不倦深思虑,
思马斯作。(18) 马儿撒欢腾身跳。
駉駉牡马, 群马雄健大又高,
在坰之野。 放牧原野在远郊,
薄言駉者: 请看骏马多么好;
有骃有騢,(19) 红色骃马灰白騢,
有驔有鱼,(20) 黄脊驔马白眼鱼,
以车祛祛。(21) 身高体壮把车套。
思无邪,(22) 鲁公思虑是正道,
思马斯徂。(23) 马儿骏美能远跑。
(程俊英译)
【注】①駉(jiong)駉:马肥壮的样子。牡:依《经典释文》当作牧。牡马,即牧马,指放牧的马。②坰(jiong):远。③薄言:语助词。④驈(yu):黑马白胯。皇:黄白色的马。⑤骊:黑色的马。黄:黄赤色的马。⑥以车:等于驾车。彭彭:马强壮有力的样子。⑦疆:边。无疆:指思虑没边,即深虑远虑。⑧思:句首语助词。斯:指示代词,那样。臧:善,好,这里指马非常骏美。⑨骓:苍白杂毛的马。駓(pi):黄白杂毛的马。⑩骍:(xin):赤黄色的马。骐:青黑相间的马。(11)伾(pi)伾:有力的样子。(12)无期:等于说无疆。(13)才:多材,指马的材能高。(14)驒(tuo):青黑色而有白鳞花纹的马。骆:白色黑鬣的马。(15)駵(liu);赤身黑鬣的马。雒(luo):黑身白鬣的马。(16)绎绎:跑得快的样子。(17)斁(yi):厌倦。(18)作:指马的腾跃。(19)骃(yin):浅黑和白色相杂的马。騢(xia):赤白杂毛的马。(20)驔(dian):黑色黄脊的马。鱼:两眼眶有白圈的马。(21)祛(qu)祛:强健的样子。(22)邪:指邪路。无邪:指正道。(23)徂(cu):往,行,指马善走。
这是一首歌颂鲁僖公加强武备、注意养马的诗。全诗共四章,每章八句,在章法上属于完全叠咏体。每章前三句采用同语重复,其它五句只是变换几个词语,意义上各章互补。全诗用较大的篇幅来描写马的骏美。每章八句诗,竟用了七句来描写马,简直成了马的颂歌。诗的开头用“駉駉牡马”一句概括描写马的雄健高大,给人一个完整的初步印象。并且把骏马放在“在坰之野”这样一个广阔的大背景下加以描写,从而更加衬托出马的雄健和活力。然后再细写各种各样的马。“薄言駉者”一句,作者既好象是在自我欣赏,流露出对马的自豪感,又好象是在招呼人们快去欣赏骏马。接着便如数家珍似的点出各种骏马的名称。每章两句,一句点出两种,全诗四章竟点出十六种之多:有驈有皇、有骊有黄、有骓有駓、有骍有骐、有驒有骆、有駵有雒、有骃有騢、有骠有鱼。令人目不暇接,赞叹不已。读者试平心静气,涵咏其诗,仿佛看到在茫茫的原野上,放牧着成群的骏马,那一抹黑的是骊马,青黑相间的是骐马,青黑而又略带白鳞花纹的是驒马;仿佛听到马儿吃草时不时发出的喷鼻声,以及昂首面对兰天白云发出的嘶鸣。然后落到了驾车(以车)上,点出了马的功用和养马的目的。全诗用彭彭、伾伾、绎绎、祛祛四组重言来形容马驾车时的雄姿。这不是普通的马,而是驰骋疆场的战马。最后用臧、才、作、徂四个字,给马下了总括性的定论。至此,“牡马”的形象具体生动地、有血有肉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但是,当我们沉浸在对骏马的欣赏之中时,不要忽略了诗的主旨。大家知道,西周春秋时期战争主要形式是车战,马的功用主要用于战争而不是运输。一辆兵车要驾四匹良马,另外还有三甲士和七十二步卒。衡量一个国家的大小强弱,主要是用兵车来衡量。当时的大国叫万乘之国(具有万辆兵车武装力量的国家),中等国家叫千乘之国,小国叫百乘之国。所以,全诗表面上是在着力写马,实际上是在夸耀一个国家的武装力量和国力的强盛。每章仅用一句画龙点睛地点出鲁国国君鲁僖公的深谋远虑和治国之道。通过对骏马的赞美,和“思无疆”、“思无期”、思无斁”、“思无邪”四句的交待,一个兵强马壮的鲁国,一个深谋远虑的鲁君不就活生生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了吗?鲁君才是作者所要歌颂的真正对象。
《鲁颂》共有四首诗,都是从不同侧面歌颂鲁僖公的。如果在《駉》这首诗里,我们还看不太清楚是在歌颂鲁君,但从整个《鲁颂》一组诗里看,这意图便昭然若揭了。关于诗的作者,前人争论不止。有人以为是稍后于鲁僖公的史克所作,不无道理。至于对鲁僖公的评价,前人则多有争议。清代学者黄中松在其所著《诗疑辨证》中说鲁僖公“既无文德,亦无武功”,不过是个中材之人,没有什么好歌颂的。有人则认为鲁国自“庆父之难”后,经鲁僖公的努力才恢复了国力,可以算得上是个“中兴之主”。这些问题,还是留给历史学家去论定吧,一般读者则应该就诗中所提供的文字来加以赏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