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同车》原文|译文|注释|赏析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这是一首男子娶亲的诗,诗分两章。第一章,同车:指男子驱车到女家迎亲。舜华:木槿花。将翱将翔:形容女子步履轻盈优美,象展翅飞翔一样。琼琚:佩玉。孟姜:姜氏的大女儿。洵:确实。都:大方。这一章的大意是:我迎来姑娘和同乘一辆车,她的脸象木槿花一样娇艳。她步履轻盈飘然而来,一串串佩玉丁当作响。那美人姜家大姑娘,真是漂亮又大方。

第二章,舜英:即舜华,木槿花。将将:锵锵,形容金石相撞的声音。德音不忘:贤德的名声,使人不忘。这一章的大意是:我迎来姑娘和我同行,她的脸象木槿花一样娇艳。她步履轻盈飘然而来,一串串佩玉丁当作响,那美人姜家大姑娘,贤惠高洁永远难忘。

一个迎亲的男子为什么能够毫无顾忌地赞美自己的漂亮而贞静的新娘,不是讲男尊女卑吗?男子娶亲,娶也就是了,为什么可以象膜拜女皇似地颠倒欲狂呢?不错,古人是主张“婚姻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礼记·婚义》),并且为了宣扬“三从四德”的伦理道德,支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会制度,美貌的女子渐渐被视为“祸水”,而有德女子则被描绘的丑陋不堪,至少貌不出众,不过那还是以后的事。在《有女同车》的那个时代,尽管社会理性已经开始规范男女之情,出现了“畏我父母”、“畏我诸兄”、“畏人之多言”的现象,但是,男女之间的交往毕竟还不象后世那样受到众多的限制,还可以“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周礼·媒氏》),以至于可以“出其东门,有女如云”,男女可以幽会于桑间濮下,”伊其相谑,赠之以勺乐(芍药)”。此时,男女还可以较为自由的相爱、相会,婚姻中还不乏爱情的因素。

爱情,不论它多么崇高圣洁,其基本的出发点乃是男女之间的相互吸引,并且首先是色貌的引力,所谓邂逅相遇、一见钟情,就是由美貌而激起的心灵震颤。诗中的男女大抵不属于邂逅一类,他们或者是自主相爱,或者是由媒妁之言,但至少男子对女子已有相当了解,因此在同行的路上他才可能惊叹姜家的大女儿“确实漂亮大方”。这首诗通过男子的目光来反射一个惹人动情的女子,从男子那溢于言表的喜悦和一咏三叹的感慨中,我们看到了一个豆莞年华的美女轻盈地走来,她毫无羞涩、忸怩之恋、潇洒大方,在丁咚作响的玉佩撞击声中,走来的竟仿佛是一位光彩照人的女神。同这样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结合,怎能不让这位多情男子魂飞神荡、如痴如狂!不,还不仅仅是这此,先民们已经很懂得“爱情需要理性内容,犹如燃烧之需要油脂”(别林斯基语),他们欣赏美貌,但更欣赏与美德融汇在一起的美貌。徒有其表的美貌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我们民族更欣赏那种出乎自然、内蓄外发的风度美。在新妇那翩翩而来的身姿中,我们看到了她贤惠高洁的德性,在那丁丁当当的玉佩声中,我们听到了她那毫无娇饰的心声。飘逸洒脱的风姿,如花似玉的美貌、贤良高雅的品行,这就是男子心中的一个完美的女子形象。我不敢说诗中男子的新娘已经完全达标,因为恋人们往往还要受“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心理能的驱使,但是从隐藏在诗的后面的那双惊喜欲狂的眸子里,我们看到了风姿、美貌、品行的完美融合正是他孜孜以求的审美目标。也许就在迎来的刹那,他对美女的心理期望与盛装待归的新妇蓦然沟通,在情感的潮水中,美和爱的追求一起升华,他才情不自情、得意洋洋地唱出了这首迎亲曲。

不幸,在《诗经》之后的年代里,我们的祖先对人物的外美和内美的欣赏和判断分离了:欣赏美貌的堕入了赤裸裸的肉欲,把女子当成了泄欲的工具,欣赏美德的则为女子套上了礼教的绳索,发疯似地褒扬节妇烈女,甚至连这首迎亲诗也被涂上了政治色彩,有些人说这首诗是讽刺郑太子忽不娶齐女(见《诗序》),有人说:“讽忽以婚齐,非刺忽以不婚齐也。”(《诗经原始》)畸形的社会理性不仅压抑了正常的情欲,连一首美丽的诗也被它宰割得支离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