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乎株林①?到株林干什么?
从夏南兮②!是去寻找夏南啊!
匪适株林③,那些人赶到株林去,
从夏南兮!为的是找夏南啊!
驾我乘马,驾着我的四匹马,
说于株野④!来到株郊才卸鞍!
乘我乘驹⑤,乘着我的四匹驹,
朝食于株⑥!赶到株邑吃早餐!
[注释]①株:邑名,陈国大夫夏御叔的封邑。林:郊野。②夏南名徵舒,字子南,夏御叔之子。③匪:通“彼”,那些人。④说(shui):舍停车休息。⑤乘驹:指四匹驹马拉的车。驹指五尺以上的马。⑥朝食吃早饭。古人常以饮食饥饱隐喻情欲之事,此处实指陈灵公君臣淫于夏姬。
[赏析]这是一首斥责陈灵公君臣淫乱的讽刺诗。《诗序》说:“刺灵公也。淫乎夏姬,驱驰而往,朝夕不休息焉。”这是有历史根据的。据《左传·宣公九年》载:“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通于夏姬,皆衷其衵服,以戏于朝。”又《左传·宣公十年》载:“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饮酒于夏氏。公谓行父曰:‘徵舒似女。’对曰:‘亦似君。’徵舒病之。公出,自其厩射而杀之。”可见陈灵公是陈国最荒淫的国君,他与大夫孔宁、仪行父等都同大夫夏御叔之妻夏姬通奸,君臣穿着夏姬送的内衣,互相嘲戏于朝廷。陈大夫泄冶进谏道:“公卿宣淫,民无效焉。”灵公表面接受,暗中却纵容孔宁、仪行父把泄冶杀死。甚至在夏姬家饮酒时,公开对仪行父说:“徵舒像你。”仪行父回答道:“也像国君。”真是无耻至极。夏徵舒听到后,异常气愤,便在自家的马棚里设置伏弩,待陈灵公离去时,一箭将他射死。陈灵公君臣的丑恶行为,国人恨之入骨,因而作此诗来揭露和讽刺。
诗一开头,“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兮!”这是诗人以国人的口吻故设的疑问句。“我们的国君到株林干什么呀?”在这里,诗人明知故问,有着两层用意:一是古礼规定国君不能随便入诸臣之家。《礼记·礼运篇》载:“诸侯非问病、吊丧而入诸臣之家,是谓君臣为谑。”据此,人们自然会责问:你陈灵公为什么要甘冒“君臣为谑”的不好名声私入臣子之家呢?二是株林明明是大夫夏御叔的封邑,其妻夏姬就住在那里。那时夏御叔已死,国人皆知,可是陈灵公却常常去株林,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从夏南兮”,难道真是要到株林找夏御叔的儿子夏南吗?问得多么委婉含蓄,实际上已在设问之中把陈灵公的丑恶用心揭露无遗!这是该诗十分高妙的讽刺手法。
“匪适株林,从夏南兮!”这两句与下四句,《郑笺》认为是陈灵公抵拒之辞。造成《郑笺》作此解的原因是,郑玄把“匪”作“非”讲,这似乎也有道理,但我们从上下诗意看,这两句乃是诗人以国人恍然大悟的口吻来委婉地讽刺灵公的。因为“匪”通“彼”,即那些人,指陈灵公、孔宁、仪行父等君臣一伙人。此两句意为“他们一伙人匆匆赶到株林去,是去找夏南的啊!”意在言外,不言自明,更富有讽刺力量。这比明说更富有诗味。
这首诗的第二章,诗人以具体事实来进一步揭露陈灵公君臣淫乱的丑恶行径。“驾我乘马,说于株野!乘我乘驹,朝食于株!”意为:驾着我的四马车,在株邑之野停车休息;乘着我的四马车,在株邑之野吃早餐。这四句是诗人别具匠心的。就以“乘马”、“乘驹”来说,车乘的易换是有用意的。据何休《公羊传》注云:“礼,大夫以上至天子,皆乘四马,所以通四方也。天子马曰龙,高七尺以上;诸侯曰马,高六尺以上;卿大夫士曰驹,高五尺以上。”由此可知,“乘马”是指陈灵公,因他是诸侯。“乘驹”是指孔宁、仪行父,他们是大夫。再以“说于株野”,是指晚宿,“朝食于株”,是指早往。这些点睛之笔,进一步揭露陈灵公君臣驱驰于夏姬家,昼夜宣淫,不理朝政,荒淫误国。这怎么不激起国人的憎恶,作诗予以鞭挞和讥刺呢!
这首诗不仅是春秋时代优秀的讽刺诗,而且是当时陈国社会政治的一面镜子。其讽刺手法之高妙,揭露内容之深刻,都达到相当的高度。其讽刺手法值得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