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亹亹文王,令闻不巳。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弈世。
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
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裸将于京。厥作裸将,常服黼冔。王之荩臣。无念尔祖!
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
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宣昭父问,有虞殷自天,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焉!
这首诗是《大雅》的首篇,相传为周公颂美文王并深戒成王之诗。原先,周是商朝属国,但周文王励精图治,积极扩充势力,临死时,已经为伐商创造了条件,后来武王继承父业,终于推翻商朝,建立周朝,武王克商,是在文王奠定的基础上,实现其父的遗志。所以到了成王时期,大臣周公仍作诗赞美文王,告诫成王,以便维护周王朝的统治。
全诗共七章,每章八句。首章起句奇警,先声夺人,为全诗奠定了基调。它描写了文王光彩显赫,侍立天帝左右,助天升降进退的形象,其意正如孟子所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不过是说文王之德与天德相合。这样既赞美了文王,也证明周虽是古老之邦,但周文王是奉天帝之命建立新朝的,因而符合天意、周王朝基业的合理性也就不言而喻了。这既是封建社会改朝换代时常用的借口,也反映出素朴的天人合一观念。
第二章写福及子孙,福及多士。从而礼赞了文王不世的美誉,也显示文王开创的基业后继有人,兴旺发达。
贤臣要有明君的慧眼,才有用武之地;明君也要有贤臣的辅助,才能有所作为。因而第三章赞美了文王招贤纳士,人才济济的盛况,而忠臣贤士也恭谨勤王,以至君臣上下,齐心合力,国势日益强盛,达到天下大治。
第四、五章,则说:因为伟大光明的周文王是替天行道,因而商代子孙尽管数以亿计,也要俯首听命,对周称臣,而殷商的诸侯也要在周朝京都穿戴常服助祭,行裸将的祭礼,来感念周王朝先祖列宗的荫德。这是借殷士成为周王忠臣并助祭于京之事,从侧面启发成王接受殷商覆亡的教训;并借殷士服商服之事,曲折委婉地启发成王勿忘本,要感念文王之德,继承文王之业。
诗的六、七两章则由侧面启发,进而转为正面劝戒成王,天命无常,难以揆度,尽管如今稳坐天下,但一旦失却民心,同样在劫难逃。因而应该时时反躬自省,以殷朝为鉴,效法文王,勤谨自勉,进修德行、才能取信天下、以求国泰民安,万世不易。
这首诗既是对文王的颂美,又是对成王的劝戒。颂美是手段,而劝戒才是旨归;前者为虚,后者是实。颂美先祖实际上是个铺垫,意在描绘后继者应当学习效法的榜样和遵循的准则,这样,一举两得。既表明忠臣贤士的耿耿忠心,又很符合一位大臣在君王面前的地位身份,做到上下有别,又圆通无碍,使得一番儆戒忠言听起来细细入耳,所谓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说者的话外之音,听者自然心领神会,思想感情的表达含蓄委婉,曲折迂回。这种劝百讽一、温柔敦厚的特点,不仅普遍地表现在《大雅》的诗歌中,而且延及后代,成为中国古典诗歌创作,乃至整个文学创作的一条重要美学思想原则。
与这一思想原则相适应,这首诗在艺术上也很有特色。它全篇辅叙到底,语言庄重典雅、结构严谨、起承转合、从容纾徐,节奏旋律凝重而有起伏变化。与明丽清新、酣畅淋漓的《国风》迥异其趣,也和《小雅》怨而不怒有所不同,言里行间透出一股雍容华贵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