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采芑,采呀采呀采芑忙,
于彼新田,从那边的新田里,
于此菑亩,采到这边菑田旁。
方叔莅止,大将方叔来此地,
其车三千,战车就有三千辆,
师干之试。士卒舞盾操练忙。
方叔率止,方叔统帅自有方,
乘其四骐,驾起战车驱四马,
四骐翼翼。四马齐整气昂昂。
路车有奭,大车红漆作彩饰,
簟茀鱼服,竹席帷子鱼皮箱。
钩膺鞗革。牛皮胸带与马缰。
薄言采芑,采呀采呀采芑忙,
于彼新田,从那边的新田里,
于此中乡。采到村庄的中央。
方叔莅止,大将方叔来此地,
其车三千,战车就有三千辆,
旂旐央央。龙蛇大旗鲜又亮。
方叔率止,方叔统帅自有方,
约軝错衡,车毂车衡皮饰装,
八鸾玱玱。八个马铃响叮当。
服其命服,朝廷礼服穿在身,
朱芾斯皇,红色蔽膝亮堂堂,
有玱葱珩。绿色佩玉玱玱响。
彼飞隼,鹰隼振翅疾飞翔,
其飞戾天,迅猛直上抵云天,
亦集爰止。忽而落下栖树上。
方叔莅止,大将方叔来此地,
其车三千,战车就有三千辆,
师干之试。士卒舞盾操练忙。
方叔率止,方叔统帅自有方,
钲人伐鼓,鼓师击鼓传号令,
陈师鞠。摆阵训话军容壮。
显允方叔,威风凛凛我方叔,
伐鼓渊渊,击鼓咚咚阵容强,
振族阗阗。整军退兵气势壮。
蠢尔蛮荆,愚蠢无知那蛮荆,
大邦为雠。与我大国结仇怨。
方叔元老,想那方叔为元老,
克壮其犹。谋划一定很谨严。
方叔率止,方叔统帅自有方,
执讯获丑。俘虏敌军必凯旋。
戎车啴啴,战车行进响隆隆,
啴啴焞焞,隆隆车声不间断,
如霆如雷。如那雷霆响彻天。
显允方叔,威风凛凛我方叔,
征伐狁,曾征狁于北边,
蛮荆来威。也能以威服荆蛮。
远去了,那亘古的旷野里回荡着的战鼓声;远去了,那历史的天幕上噪动着的赫赫军威。打开《诗经》艺术长廊之门,让我们欣赏《小雅·采芑》所描绘的周宣王卿士、大将方叔为威慑荆蛮而演军振旅的画面。从整体而言,此诗所描绘可分为两层。前三章为第一层,着重表现方叔指挥的这次军事演习的规模与声势,同时盛赞方叔治军的卓越才能。第四章为第二层,犹如一纸讨伐荆蛮的檄文,表达了以此众战、无城不破、无坚不摧的自信心和威慑力,也点明了这次演习的目的和用意。
诗的开首以“采芑”起兴,很自然地引出这次演习的地点:“新田”、“菑亩”。紧接着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出现在旷野上。马蹄得得,敲不碎阵列中之肃穆严整;军旗猎猎,掩不住苍穹下之杀气腾腾。在这里,作者以一约数“三千”极言周军猛将如云、战车如潮的强大阵容,进而又将“镜头的焦距”拉近至队伍的前方,精心安排了一个主将出场的赫赫威仪。只见他,乘坐一辆红色的战车,花席为帘、鲛皮为服,四匹马训练有素、铜钩铁辔,在整个队伍里坐镇中央,高大威武而与众不同。真是未谋其面已威猛慑人。诗的第二章与上大体相同,以互文见义之法,主要通过色彩刻画(“旗旐央央”,“约軝错衡”),继续加强对演习队伍声势之描绘。在对方叔形象的刻画上则更逼近一步:“服其命服”的方叔朱衣黄裳、佩玉鸣鸾、气度非凡。同时也点明他为王卿士的重要身份。第三章格调为之一变,以鹰隼的一飞冲天暗比方叔所率周军勇猛无敌和斗志昂扬。接下来作者又具体地描绘了周师在主帅的指挥下演习阵法的情形: 雷霆般的战鼓声中,战车保持着进攻的阵形,在响彻云霄的喊杀声中向前冲去;演习结束,又是一阵鼓响,下达收兵的号令,队伍便井然有序地退出演习场,整顿完毕后,浩浩荡荡地返回营地(“伐鼓渊渊,振旅阗阗”)。第四章辞色俱厉,以雄壮的气概直斥无端滋乱之荆蛮(“蠢尔蛮荆,大邦为雠”)。告诫说,以方叔如此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之师讨伐荆蛮,定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敌之军,拔敌之城,俘敌之人,败之于谈笑挥手之间(“方叔率止,执讯获丑”)。
统观全诗,有两点值得注意,其一是此诗并非实写战争,而是写一次军事演习。这从诗中“师干之试”等处可证。吴闿生《诗义会通》云:“皆误以‘蛮荆来威’为实有其事,不知乃作者虚拟颂祷词。”可谓得诗真义。其二,此诗从头至尾层层推进,专事渲染,纯以气势胜,正如清方玉润《诗经原始》所评:“振笔挥洒,词色俱厉,有泰山压卵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