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旄·诗经》原文|译文|注释|赏析

孑孑干旄,高扬旗帜垂牦尾,

在浚之郊。驾车郊外行如飞。

素丝纰之,白色丝线镶旗边,

良马四之。好马四匹后相随。

彼姝者子,那位美好的贤人,

何以畀之?该拿什么来送给?

孑孑干旄,高扬旗上画鸟隼,

在浚之都。驾车已经在近城。

素丝组之,白色丝线织旗上,

良马五之。好马五匹后面跟。

彼姝者子,那位美好的贤人,

何以予之?该拿什么来相赠?

孑孑干旌,高扬旗上垂鸟羽,

在浚之城。驾车已经到城区。

素丝祝之,白色丝线缝旗上,

良马六之。好马六匹后驰驱。

彼姝者子,那位美好的贤人,

何以告之?该拿什么来诉与?

《干旄》一诗,古今解其主旨之说甚多,据张树波《国风集说》所载,有十三种。各家之说,可谓洋洋大观,但其中影响较大的,也不过《毛诗序》为代表的“美卫文公臣子好善说”、朱熹《诗集传》为代表的“卫大夫访贤说”和现代一些学者所持的“男恋女情诗说”三种,恰好代表了古代经学汉学、宋学两大体系和五四运动兴起后新学的观点。推敲起来,笔者认为如果从文本本身所含信息出发去理解诗旨,似乎还是“卫大夫访贤说”比较可取些。按: 毛传解“四之”、“五之”、“六之”为“御四马也”、“骖马五辔”、“四马六辔”,认为“良马四之”、“良马五之”、“良马六之”是说大夫驾车建旌旄而行。对此清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说:“服马四辔皆在手,两骖马内辔纳于觖,故四马皆言六辔,经未有言五辔者。”又引孔广森语曰:“四之、五之、六之,不当以辔为解,乃谓聘贤者用马为礼。三章转益,见其多庶。《觐礼》曰:‘匹马卓上,九马随之。’《春秋左传》曰:‘王赐虢公、晋侯马三匹。’‘楚公子弃疾见郑子皮以马六匹。’是以马者不必成双,故或五或六矣。”这儿,他指出了毛诗说的关键性破绽。另外,马瑞辰稽考古文献,指出:“是古者聘贤招士多以弓旌车乘。此诗干旄、干旄、干旌,皆历举召贤者之所建。”(同上)由此又可见,相比较而言,“男恋女情诗说”谓本诗写一个男性贵族青年乘车赶马去见他的情人,虽从字面上也解释得通,但总觉得不如“卫大夫访贤说”那样证据较充足一些。或许,有人会像清姚际恒那样,以为“《邶风》‘静女其姝’、《郑风》‘彼姝者子’,皆称女子,今称贤者以姝,似觉未安”(《诗经通论》)。但清方玉润《诗经原始》说得好:“‘西方美人’,亦称圣王,则称贤以姝,亦无所疑。”

诗全用赋体,采用重章叠句的结构,但完全重复的句子仅“彼姝者子”一句,这似乎也突出了那位“姝者”在全诗中的重要性。持“美好善说”的毛诗说以为“姝者”是卫国好美善的大夫,持“访贤说”的朱熹则以为“姝者”是卫国的贤人,但他们都认为“之”指代的是卫大夫。毛诗说以“之”为“贤者乐告以善道”(同上)的对象,朱熹以“之”为“答其礼意之勤”(同上)的对象。笔者的看法则是“之”指代的应是上文的“彼姝者子”,若取“访贤说”,那“之”必然是指被访的贤人。“何以畀(予,告)之”,正是访贤大夫心中所想的问题: 将赠送他们什么东西以示礼敬?将告诉他们哪些事需要请教?

从诗艺上说,“在浚之郊”、“在浚之都”、“在浚之城”,由远而近,“良马四之”、“良马五之”、“良马六之”由少而多,章法是很严谨的,而“何以畀之”、“何以予之”、“何以告之”用疑问句代陈述句,摇曳生姿,真觉“踌躇有神”(牛运震《诗志》),反映访贤大夫求贤若渴的心理可谓妙笔生花。

清邓翔《诗经绎参》说此诗是东汉张衡《四愁诗》“所夺胎”,因为张氏诗中有“美人赠我金错刀(金琅玕、貂襜褕、锦绣段),何以报之英琼瑶(双玉盘、明月珠、青玉案)”之句。邓氏持“好美善说”,故有此言。不过他所说的本篇诗作对后世的影响,还是很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