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樗里子甘茂列传第十一·甘茂有孙曰甘罗。》鉴赏
甘罗者，甘茂孙也。茂既死后，甘罗年十二，事秦相文信侯吕不韦[1]。
秦始皇帝使刚成君蔡泽于燕[2]，三年而燕王喜使太子丹入质于秦。秦使张唐往相燕[3]，欲与燕共伐赵以广河间之地[4]。张唐谓文信侯曰：“臣尝为秦昭王伐赵，赵怨臣，曰：‘得唐者与百里之地。’今之燕必经赵[5]，臣不可以行。”文信侯不快，未有以强也[6]。甘罗曰：“君侯何不快之甚也[7]?”文信侯曰：“吾令刚成君蔡泽事燕三年，燕太子丹已入质矣[8]，吾自请张卿相燕而不肯行。”甘罗曰：“臣请行之。”文信侯叱曰[9]：“去! 我身自请之而不肯，汝焉能行之?”甘罗曰：“夫项橐生七岁为孔子师[10]。今臣生十二岁于兹矣，君其试臣，何遽叱乎[11]?”于是甘罗见张卿曰：“卿之功孰与武安君[12]?”卿曰：“武安君南挫强楚[13]，北威燕、赵[14]，战胜攻取，破城堕邑[15]不知其数，臣之功不如也。”甘罗曰：“应侯之用于秦也[16]，孰与文信侯专?”张卿曰：“应侯不如文信侯专。”甘罗曰：“卿明知其不如文信侯专与?”曰：“知之。”甘罗曰：“应侯欲攻赵，武安君难之，去咸阳七里而立死于杜邮[17]。今文信侯自请卿相燕而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处矣。”张唐曰：“请因孺子行[18]。”令装治行。
行有日[19]，甘罗谓文信侯曰：“借臣车五乘[20]，请为张唐先报赵[21]。”文信侯乃入言之于始皇曰：“昔甘茂之孙甘罗，年少耳，然名家之子孙，诸侯皆闻之。今者张唐欲称疾不肯行，甘罗说而行之。今愿先报赵，请许遣之。”始皇召见，使甘罗于赵。赵襄王郊迎甘罗[22]。甘罗说赵王曰：“王闻燕太子丹入质秦欤?”曰：“闻之。”曰：“闻张唐相燕欤?”曰：“闻之。”“燕太子丹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张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燕、秦不相欺者，伐赵，危矣。燕、秦不相欺无异故，欲攻赵而广河间。王不如赍臣五城以广河间[23]，请归燕太子，与强赵攻弱燕。”赵王立自割五城以广河间。秦归燕太子。赵攻燕，得上谷三十城[24]，令秦有十一。
甘罗还报秦，乃封甘罗以为上卿，复以始甘茂田宅赐之[25]。
【段意】 写甘茂的孙子甘罗12岁即为秦出奇计，获取大片土地，从而被封为上卿的事。
注释
[1]吕不韦:原为秦大商人,因替秦公子子楚活动使子楚为秦庄襄王。被封为文信侯,任为相。秦王政即位后被罢官,自杀。[2]蔡泽:战国时燕人,秦昭王时任为相,不久辞相位,封纲成君。[3]张唐:人名,为秦大臣。相燕:到燕国去当丞相。[4]河间:地名,大约在今河北献县、交河、武强一带。[5]之燕:到燕国去。之,到。[6]强:勉强。[7]君侯句:意为为什么这样不愉快。[8]入质:指到别的国家去作人质。[9]叱:大声呵斥。[10]项橐(tuo):春秋时人,相传他七岁时成为孔丘的老师。[11]遽(ju):就,竟。[12]武安君:即秦名将白起。白起以军功在公元前277年被封为武安君。公元前257年被迫自杀。[13]南挫强楚:对南使强大的楚国遭到挫败。挫,挫败。[14]威:害怕。使动用法。[15]堕邑:指拆毁城邑。[16]应侯:范雎,战国时魏人。秦昭襄王时为相,受封于应(今河南鲁山东北),号应侯。[17]杜邮:战国时秦地名,在今陕西咸阳东。[18]孺子:幼童,孩童。[19]有日:多日,意为时间较长。[20]乘:车辆。[21]报赵:答复赵国。[22]郊迎:到城外迎接。[23]赍(ji):拿物品赠送给别人。[24]上谷:战国时燕地,约相当于今河北张家口以东,赤城、延庆以西,昌平以东地区。[25]始:当初,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