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扁鹊仓公列传第四十五·齐王侍医遂病[1]，自练五石服之[2]。》鉴赏

臣意往过之^[3]，遂谓意曰：“不肖有病^[4]，幸诊遂也^[5]。”臣意即诊之，告曰：“公病中热。论曰‘中热不溲者，不可服五石’。石之为药精悍^[6]，公服之不得数溲，亟勿服^[7]。色将发臃^[8]。”遂曰：“扁鹊曰‘阴石以治阴病^[9]，阳石以治阳病^[10]’。夫药石者有阴阳水火之齐^[11]，故中热，即为阴石柔齐治之^[12];中寒，即为阳石刚齐治之^[13]。”臣意曰：“公所论远矣^[14]。扁鹊虽言若是，然必审诊^[15]，起度量，立规矩，称权衡^[16]，合色脉表里有馀不足顺逆之法^[17]，参其人动静与息相应^[18]，乃可以论^[19]。论曰^[20]‘阳疾处内，阴形应外者^[21]，不加悍药及鑱石’。夫悍药人中，则邪气辟矣^[22]，而宛气愈深^[23]。诊法曰‘二阴应外^[24]，一阳接内者^[25]，不可以刚药’。刚药入则动阳，阴病益衰，阳病益箸^[26]，邪气流行，为重困于俞^[27]，忿发为疽^[28]。”意告之后百馀日，果为疽发乳上，入缺盆^[29]，死。此谓论之大体也，必有经纪^[30]。拙工有一不习^[31]，文理阴阳失矣^[32]。

【段意】 记病案之二十二：齐王的侍医遂生病，自炼五石为药服。仓公诊断为中热，应立即停服烈性石药。医生遂引用扁鹊的理论，认为中热、中寒都可用药石治疗。仓公认为扁鹊的话正确，但诊病必须审慎，掌握一定的度量标准，结合色脉、表里、顺逆、有余与不足等法则，参照病人的动静呼吸等具体情况。石药性刚烈，有的病用后会加重病情，有的病用后会逼出毒疮。仓公忠告后百余日，医生遂果然发毒疮而死。仓公认为理论讲的本质、原则，还须有一定的细则细目，一点不精，就会大错。

注释

[1]侍医:天子或王侯的医生。遂:人名。[2]练:通“炼”,熔炼。五石:五种矿物药,《抱朴子·金丹》记五石为: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3]往过之:去探望他。[4]不肖:自我谦称。[5]幸:希望;为……感到庆幸。[6]精悍:精锐强悍。指药性刚烈。[7]亟:急,立即。[8]色将发臃:言面色显示将发疮肿。[9]阴石以治阴病:性寒的矿物药治寒性衰退性疾病。阴石,寒性矿物药石,如石膏、滑石等。[10]阳石以治阳病:性热的矿物药治热性亢进性疾病。阳石,热性矿物药石,如雄黄、钟乳石等。[11]药石者有阴阳水火之齐:药石之剂有阴阳寒热之分。齐,通“剂”。[12]阴石柔齐:寒性药石组成的柔剂。柔剂,药性柔和的药剂。[13]阳石刚齐:热性药石组成的刚剂。刚剂,药性刚烈的药剂。[14]远:错,违背、乖离。[15]审诊:审慎诊病。[16]起度量,立规矩、称权衡:言要像计量长短、校正方圆、称量轻重那样细致准确并有一定的标准。度、量,计量长短、容积的标准;规、矩,校正方圆之器;权、衡,称量轻重的工具。[17]合色脉表里有馀不足顺逆之法:结合面色与脉象、表证与里证、有馀与不足、顺证与逆证等规律。表,表证,病在浅表的证侯。里,里证,内脏病变或外感病表邪内传入里。顺,顺证,病情按一般过程发展,预后顺利。逆,逆证,因正虚邪盛,病情不按一般规律发展,突然加重而出现的证候。[18]参:参照。动静与息相应:举动与呼吸相应。[19]乃可以论:才可以谈论(医理)。[20]论:指《药论》。[21]阳疾处内,阴形应外:阳热疾病在内,阴寒病证在外,即阳证似阴,真热假寒。[22]辟(bi):通“襞”,折叠、聚集。[23]宛(yu):通“郁”,郁结。[24]二阴应外:少阴寒证和少阴热证在体表有证状。[25]一阳接内:少阳病属半表半里证。[26]箸:通“著”,显著。[27]为重(chong)困于俞(shu):在穴道附近形成重重包围。俞:通“腧”,穴道。[28]忿发为疽:恶性发展为毒疮。忿发,怒发,恶性发展。[29]缺盆:锁骨上窝,缺盆穴位。[30]论之大体,必有经纪:言理论讲的一般规律,必定还有细则细目。经纪,秩序,条理,引申指细则细目。[31]拙工:平庸的医生。有一不习:有一点没有研习清楚。[32]文理阴阳失矣:阴阳条理错了。文,通“纹”。文理,即纹理,引申指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