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景类·如入画境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写景类·如入画境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依据】彭传师于吴江三高堂之前作钓雪亭,蒲江为之赋词云:“挽住风前柳。问鸱夷,当日扁舟,近曾来否? ……猛拍阑干呼鸥鹭,道他年、我亦垂纶手。飞过我,共樽酒。”无一字不佳。每一咏之,所谓如行山阴道中,山水映发,使人应接不暇也。(魏庆之《魏庆之词话》引 《中兴词话》语)

【词例】

贺 新 郎

卢祖皋

彭传师于吴江三高堂前作钓雪亭,盖擅渔人之窟宅,以供诗境也。赵子野约余赋之。

挽住风前柳。问鸱夷、当日扁舟,近曾来否? 月落潮生无限事,零乱茶烟未久。漫留得、莼鲈依旧。可是从来功名误,抚荒祠、谁继风流后?今古恨,一搔首。江涵雁影梅花瘦。四无尘、雪飞风起,夜窗如昼。万里乾坤清绝处,付与渔翁钓叟。又恰是、题诗时候。猛拍阑干呼鸥鹭,道他年、我亦垂纶手。飞过我,共尊酒。

【解析】晋代书法家王献之 (子敬) 曾谓:“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世说新语 ·言语》)本文文题 “如入画境”,是从 《中兴词话》 所引用的王献之的这段话中引申出来的。“如入画境”,本是对秀丽山水、景色的赞语,这里用以评论诗词作品,其义则近于 “诗中有画”,指的是意境深远、形象鲜明、字字珠玑、美不胜收。

《中兴词话》 所提到的这首 《贺新郎》 词,作者为卢祖皋,字申之,号蒲江。词系卢祖皋任吴江 (今江苏吴江) 主簿时,应友人赵子野约,游钓雪亭时所写。钓雪亭为宋嘉泰二 (1202) 年吴江县尉彭法 (字传师) 所建,位于宋初所建三高祠 (祀奉范蠡、张翰、陆龟蒙三位高士)前。

这首 《贺新郎》 词,既然是作者游览、吟咏钓雪亭之作,那么,自然就要联系到亭前江景及亭后三高祠来写。祠前建亭,祠因而添色; 亭后有祠,亭亦从单纯自然景观变为人文景观。两者互为映衬、相得益彰。因此,词的上片,侧重咏三位高士,抒怀古幽情。下片,侧重写江天雪景,披露隐居之志。试看上片,我们从“挽住风前柳”而提问的动作描写中,不是可以想象到词人佇立亭畔,挽住柳条,凝视细问的情景么? 这一问,问得奇特,足见构思之新颖。也正是在这一问中,已介绍出 “三高”中时代最早的一位,即灭吴功成后飘然远去,“扁舟五湖”的范蠡 (鸱夷子皮为范蠡自号)。以下,通过写最有代表性的事迹,分别介绍晚年隐居松江甫里、嗜茶并擅品茶、自称江湖散人的唐代诗人陆龟蒙及因思念吴中莼羹鲈脍于千里外弃官归隐的晋人张翰。由于这些事迹的具有代表性,并已成为常用的文学典故,故道来人们十分熟悉,读者由此亦不难想象出“三高”当年的形象及风韵。当然,词人不仅是追思昔人、怀念先贤,亦寄寓了深沉的感慨于字里行间。“可是功名从来误,抚荒祠,谁继风流后?”三高祠建成只二百年上下,如今已是一片荒凉景象,先贤的高风亮节,无人为继,这怎不使词人生发无穷感慨呢?通过歇拍二句的描写,则又仿佛让我们看到了恨恨不已、搔首浩叹的词人形象。总之,从上片来看,在简洁的文字中,抒情主人公及历史人物的形象,都被刻画得十分生动。而下片,如前所述,以写景言志为主。首句 “江涵雁影梅花瘦”,系化用杜牧 《九日齐山登高》 中 “江涵秋影雁初飞”诗句,写江水清清倒映着大雁的影子,钓雪亭畔清瘦的梅花已经开放。“四无尘、雪飞云起,夜窗如昼”二句,写雪景如画,又巧妙地照应词题中钓雪亭的 “雪”字。“万里乾坤”三句,写雪后万里江山,银妆素裹,一片洁白,景致清绝。家家俱已关门闭户,此时此刻,只有 “渔翁钓叟”才能欣赏这雪后江山万里图了。这里的 “渔翁钓叟”,自然不是指一般的劳动人民 (藉渔钓维生者),而是指如柳宗元 《江雪》 中所写到的 “独钓寒江雪”式的志趣高洁之士。面对这属于高人雅士的琼瑶世界、面对这万里人间清景,词人的诗思怎能不被激起如泉涌?故谓 “又恰是题诗时候”。从上片所咏的“三高”到此处写到的“渔翁钓叟”,再到词人自己,其间有一共同的精神纽带。这就是不为尘世污泥所染,归隐、栖身江湖,啸傲烟霞,保持高洁之志。正因为有这样的思想基础,而又痛感“三高”的志趣风操无人继承,故词人在雪夜与友人观赏江景时,唱出了“猛拍阑干呼鸥鹭,道他年、我亦垂纶手”的词句,表达了深藏已久的心愿: 异日将步“三高”后尘,垂钓于江湖,与鸥鹭为友。从艺术的角度看,“猛拍阑干”这一动作描写,亦十分传神。它与辛弃疾的“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同一机杼,实际上也反映了词人不得已而准备归隐的苦衷。歇拍二句,是说己无“机心”,故鸥鹭不惊,飞而过我,共饮清酒。此处采用 《刘子·黄帝》中“鸥鹭忘机”及苏轼《后赤壁赋》中所写孤鹤“飞鸣而过我”的典实,而浑然不见痕迹。

因为《中兴词话》 的作者与卢祖皋 (蒲江) 在思想情趣上有一致之处,也由于词中写景如画,写人物能传其神,语言隽丽,故此词被认为是“每一咏之,所谓如行山阴道中,山水映发,使人应接不暇”,处处美不胜收,所得评价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