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辞类·正喻融合之譬喻式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依据】正意喻意,一并提出,而交错混合,羌无畛域,不易划分者属之。(《詹安泰词学论稿》第七章 《论修辞》)
【词例】
木 兰 花
小莲未解论心素,狂似钿筝弦底柱。脸边霞散酒初醒,眉上月残人欲去。
旧时家近章台住,尽日东风吹柳絮。生憎繁杏绿阴时,正碍粉墙偷眼觑。
【解析】 晏几道自称“倦客红尘,长记楼中粉泪人”(《采桑子》),在这里,“粉泪人”显示的就是小晏特别看重的情,“她”被明确地置于红尘世界的对立面。正因为这种挚情,使晏几道能以尊重女性的笔调描写这些红巾翠袖。他所走的瑶台路不再单纯是冶游之路,已成为一种赋予了理想色彩的境界,所描写的歌儿舞女也不再单纯是供人调笑玩弄的木偶人。她们往往被作者以世上最美好的事物加以形容描写,使她们有了自己的个性,有自己的人格,有风流典雅的气质。这首词就运用了比喻手法,塑造一位既妩媚蕴藉又活泼大胆、个性解放的歌女小莲的形象。词的开篇二句,就亮出了小莲“狂”的性格,“未解论心素”是写她的娇憨、沉默、天真,而幼稚、发自天性的“狂”则显得非常突出。这种“狂”既是追求爱情的大胆、热烈,也是怀春少女内心的动荡,这种狂是小晏最为欣赏的,他在词中多次写道“尽有狂情斗春早”(《泛清波摘遍》)、“殷勤理旧狂”(《阮郎归》)。那么,这种表现在钿筝中的“狂”,表现在生活中又是什么样子呢?诗人用了二个形象的比喻来描述: “脸边霞散酒初醒,眉上月残人欲去。”酒后红晕,如绚丽的朝霞,随着时间的流逝,酒醒了,朝霞般的红晕也消失了,词中的“月残”既谓似月牙的眉黛在这时开始残褪,又表示良宵将尽,明月西坠。这是正喻融合格的譬喻,是一种隐喻,它们正意喻意一并提出,而交错混合,不出现喻词,只是由于某些特征与属性的相似 (如词中红红的酒晕与朝霞在色彩上相似,画妆的眉黛与月牙在形状上相似) 而作用于审美主体的经验记忆,使作为审美主体的诗人的想象在它们之间架设起相通的桥梁,组合为新颖而富于想象的形象。值得特别注意的是,在这里霞与酒晕,月与眉黛,不仅是事物表象如颜色、形状上的相似,更重要的是“神似”,早上的朝霞,象征着生意盎然、青春焕发,而月亮则象征着皎洁、美丽、纯朴、温柔,所以他们有精神和思想感情方面的一致。如此神形毕肖,小莲的天真烂熳,一片柔情,音容笑貌仿佛就呼之欲出了,这种形象能给读者美的联想,亲切的温馨。
有了上片这两个生动的比喻,小莲的形象已是栩栩如生,令人爱慕了。而下片对她的身世及她与情人初见时的情景的补充描写,则使她的性格和形象更显得饱满,也更说明了晏几道对小莲的挚爱和倾心。“章台”,街名,在汉代长安章台下。《汉书·张敞传》云:“敞无威仪,时罢朝会,过走马章台街”,后世作为歌楼妓院的代称。小莲旧时的家靠近“章台”住,暗指她的身份为歌妓。唐代诗人崔国辅《长安少年行》 云:“章台折杨柳,春日路傍情”,后世诗人,常以章台与柳连用,描写那种狎妓的生活,小晏词中写春风吹柳絮,象征着歌妓们被人欺侮、玩弄的生活。结二句说明小莲处污浊之世、青楼之中,却渴望跳出火坑,过正常人的爱情生活:“生憎繁杏绿阴时,正碍粉墙偷眼觑。”最可恨的是杏子成丛,绿阴满树,正妨碍她在粉墙后偷眼相窥自己的意中人呢! 对他们当日相见留情的回忆的补写,说明小莲与词人的爱情是两厢情愿、互相爱恋的。这样使得“脸边霞散酒初醒”二句合情合理,有了情感基础,故不显得猥亵。
由上例所析可见,正意喻意融合一体的譬喻,极耐玩素,比起前面两种情形来,显得天衣无缝、更为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