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景类·平叙眼前景物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写景类·平叙眼前景物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依据】回肠荡气之作,……更有既无本事,亦不入感慨,但平叙眼前景物,而姿态天然,自生回荡者。此则在写生妙手矣。如周草窗之 《曲游春》。(梁启勋 《词学》下编)

【词例】

曲 游 春

周 密

禁烟湖上薄游,施中山赋词甚佳,因次其韵。盖平日游舫,至午后则尽入里湖,抵暮始出断桥,小驻而归。非习于游者不知也。

禁苑东风外,飏暖丝晴絮,春思如织。燕约莺期,恼芳情偏在,翠红深隙。漠漠香尘隔,沸十里、乱弦丛笛。看画船,尽入西泠,闲却半湖春色。柳陌,新烟凝碧。映帘底宫眉,堤上游勒。轻暝笼寒,怕梨云梦冷,杏香愁幂。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正满湖、碎月摇花,怎生去得?

【解析】周密在其 《武林旧事》 卷三中曾这样描述南宋都城临安禁烟时节的游湖盛况:“都城自过收灯,贵游巨室,皆争先出郊,谓之探春,至禁烟为最盛。……都人士女,两堤骈集,几于无置足地。水面画楫,栉比如鱼鳞,亦无行舟之路。歌吹箫鼓之声,振动远近,其盛可以想见。”在这首《曲游春》 中,周密运用平叙手法,艺术地、更为集中凝练地再现了这一场景。

起始三句交代时间、地点,为整个画面定下了一个基本框架和背景。作者连用了两个谐音相关词,“丝”和“思”、“絮”和“绪”,惹起人们春日思绪。丝、絮的可织可编,巧织春思,化虚为实,富于形象感。燕飞草长,莺鸣柳梢,翠深红隙,撩起了作者的惜春慕春之情,更撩拨着为芳情所恼的深闺“燕”、“莺”。下面随即转入对游人和画船的描写,“漠漠香尘隔”二句状写士女出游之景,并从视觉、嗅觉等角度展示了游湖的盛况,摩肩接踵,烟尘满天,声沸十里,弦笛飞扬。时至午后,游船尽入里湖,沸腾的西湖蓦然变得宁静起来,作者在极喧闹之处,笔锋陡转,“看画船,尽入西泠,闲却半湖春色。”以画船的移动,衬出西湖的宁静,清冷之极,显出作者不凡的审美功力和独特的情趣。

下片,作者之笔回到了湖堤。烟霭笼罩,堤上新柳一片凝碧,堤上游骑的身影朦胧起来,融进了低垂的柳影之中。日暮已近,暝幕寒烟,飘浮湖上,喧闹了一天的西湖陷入了深深的寂寥,不但“梨云梦冷,杏香愁幂,”连蝴蝶也在“良宵岑寂”时发出阵阵怨惜之声。月夜降临,湖上银光片片,“碎月摇花”,此情此景,令人长叹不已,“怎生去得”。从西湖的宁静引出作者的寂寞之感,用清逸之笔,写出萦绕心头的恋春之情。上下片结、语丝丝相扣,以无人欣赏西湖真正的美景唤起读者的无限遐思。

作者在叙述时,非常注意色彩的对比,上片浓艳,下片清冷。虚实相间,善写凡人不见之景,热处写冷,冷处写情,有一种空灵之美。作者在叙述这一切时,角度多变,手法多样,远观近参,能入乎其内而又出乎其中。在叙述的层次上,平铺直叙,顺势而下,时空转换,井然有序。全词一气呵成,刀挥不断。

平叙作为叙述手法之一种,常见于风情词中,象辛弃疾的《青玉案》、张先的《木兰花·乙卯吴兴寒食》、周密的《闻鹊喜·吴山观涛》等。平叙眼前景物,说来容易做时难。真正善写景的作家,往往通过巧妙点缀,抓住精髓,使景之真妙之处烘然而出,生韵自然流动。平叙无本事,也不入感慨,并非意味着求平; 不入感慨也是相对而言的,因为不论作者笔下的形象有多美,总不能代表作者,尽管它们是自然的真实写照,尽管它们被形诸精确的语言,可只是一幅画。一个令人心荡神移的形象,必定会受到情感某种程度的侵入,必定会注入一个人的智慧的生命,这个生命便来自词人自己的精神。虽然这种情感的注入是相对隐晦的,但它也能引发读者在陶醉于美景之后的共鸣和回想。周密这首曲游春的独特之处也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