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滨琐话

清代文言短篇传奇小说集。十二卷六十八篇。题“长洲王韬仲弢甫著”。王韬(1828—1897),字仲弢,一字紫诠,号天南遁叟,江苏长洲(今苏州)人。成书于清光绪十三年(1887)。

现存主要版本有清光绪十九年(1893)淞隐庐排印本;清宣统三年(1911)上海著易堂石印本;民国上海进步书局“笔记小说大观”石印本;“香艳丛书”本。1986年齐鲁书社排印本,1987年岳麓书社排印本,1991年河北人民出版社排印淞隐庐排印本,1995年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笔记小说大观》影印上海进步书局石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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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为继《淞隐漫录》而作,着意效仿《聊斋志异》,主要记神怪鬼狐故事,多为男女艳情的内容,但也有借以抨击时政、影射现实者。借“奇境幻遇”暴露黑暗的社会现实,以狐鬼仙妖抒写作者的真情,是本书的特点之一。作品虽然常常在模仿《聊斋志异》,但其模仿又能常常出新意。

在《因循岛》中,作者虚构了一个远在“不知其几千里”之外的岛国。作品用较多的笔墨刻画了一个县令的丑恶形象。他的为政之道是:“但求上有佳名,不妨下无德政,直者曲之,曲者直之。奉迎存于一心,酬应通乎百变。”当省府的郎(狼)大人来视察时,为了满足他的淫欲以博取他对自己的欢心,县令竟然“饰爱妾、幼女以进”。作者有意在一个衙门的前门标上“清政府”三字,显然影射黑暗腐朽已极、濒临崩溃边缘的清帝国。《乐国游记》采用以幻写真、亦幻亦真的手法,描述了一个叫安若素的读书人先入“窘乡”,再入“愁城”,继而畅游“乐园”,最后回到现实世界的曲折经历。在返回故里前,“乐园”国王送给他两件“致富奇宝”:一个小而无底、“能贮亿万金”的袋子,名叫“贪囊”;一个黑色的、形状像人心的石头,名叫“墨宝”。结尾处写到:“王所贻二物,终不敢用,贮之秘箧。旋为梁上君子盗去,莫知其妙。弃墨宝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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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尽黑。贪囊误入人手,渐渐学制,久而大小不等。遂不胫而走,天下传其术者甚多”。寓庄于谐,嬉笑怒骂,显然是对现实社会中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富翁阔佬的辛辣讽刺和有力鞭挞。《龚蒋两君轶事》则近乎实录,详细记载了蒋氏被太平军俘获前后的见闻经历,其中对起义军首领的礼贤下士,尊重人才,记述尤为翔实;对清王朝军队蹂躏人民的罪行,也有揭露,有一定的史料价值。

全书还用大量篇幅比较成功地塑造了一系列妇女的形象,其中尤以一些下层的妇女,特别是妓女的形象显得更有光彩,更富有艺术感染力。《魏月波》写少女魏月波突破封建道德的束缚,大胆追求爱情,但未能与有情人终成眷属,被迫委身于流氓无赖,在受尽折磨后,沦为妓女。一贵公子贪恋魏月波的美色,将她买回家中作妾,又因为连生了三女而没有生儿子,被无情抛弃。最后她万念俱灰,削发为尼。作者以活生生的艺术形象和真实感人的情节告诉读者,造成魏月波人生悲剧的根源,在于罪恶的封建社会,因而颇具典型意义。《金玉蟾》写的则是珠江名妓金玉蟾与世家子弟邹生相恋甚久,邹生“工诗文”、“娴绘事”,而且极富同情心,在金玉蟾的父亲因迫于债务而打算卖掉女儿的时候,邹生曾倾囊相助。因此,金玉蟾把自己纯洁的爱情献给了他,并决心结为夫妇。在同舟共济、历尽艰辛之后,终于如愿以偿。作品以饱蘸激情笔墨,赞美了这位妓女的聪慧、美丽和出污泥而不染的品质。

本书用浅近文言写成,语言骈俪而有文采,其中对闺房女子的调侃语,摹写传神,惟妙惟肖;有些景物描写也堪入画境。所收六十多个短篇,大多构思精妙,情节曲折。但本书的糟粕也不少,有两点最为突出:一是反复宣扬生死轮回、因果报应和寻仙访道、白日飞仙的迷信思想和荒诞行为;二是尽情渲染了封建文人的赌酒征歌、渔猎女性的腐朽生活。

金玉蟾

金玉蟾乃珠江名妓,色艺俱佳,虽入青楼仍能怀贞抱璞,对客人只许神交,不以身合。邹生乃世家弟子,见到玉蟾后,二人一见倾心,交谈中知道,当年玉蟾的父亲因迫于生计要卖她时,正是邹生倾囊相助,由此二人更是相见恨晚。邹生要为玉蟾赎身,鸨母开价三千金,但邹生钱已花光,只剩二百金,其余全为玉蟾所出。二人倾其所有后,生活非常艰苦,但玉蟾并不后悔。后玉蟾将珍藏的宝石卖掉,才有所好转。又拿出积蓄,让邹生去谋职位。在玉蟾的指导下,邹生政绩卓著,官做大了。但玉蟾见宦海风波常无端猝起,劝邹生及时引退。于是邹生上表朝廷,辞官回家。归家后玉蟾生二子,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因循岛

曲沃项某,本猎户,后改业读书,性喜放生。某日见一农夫牵的黑猿很是可怜,就出钱买下,并将其放走。后项某乘海船,遇飓风翻船,人漂到了一座孤岛上,一问才知道是因循岛,这里以前很富庶,后来被一群狼妖霸占,他们骗得仁慈的岛主的信任,做起了省府长官,或知府、县令。他们爱吃人的脂肪,使人瘦弱可怜。在路上,项某突然被人抓去,幸而遇到知府,谁知这知府就是被项某救过的那个老猿,叫侯冠。侯推荐项某到苛县给厉县令当幕僚。厉也是狼妖,为了保官,对农民的生死置之不理,只想讨好上级。一日省府郎大人来县视察,厉县令极力奉迎,并送上自己的爱妾和女儿供郎大人玩乐,自己却因此趾高气扬。郎大人走后不久,厉即升任为某知府。项不愿再呆下去,回到侯冠处。正好海客朱某奉岛主之命离岛,于是项就搭船回到了家。并用侯冠在临别时赠送的珠宝,购置田产房屋,成了大富翁。

花妖

上海西边的法华镇,有一李生,善吹洞箫,酷爱牡丹,府内花园中种有无数牡丹,他因此自称群芳之祖、香国之王。一日,有美少年登门求见,自言为范阳邹生,因为将要远行,知道李生为忠厚之人,所以将妹妹秋霞托付给李生。李生感到婚姻大事不能如此草率,但未及推托,邹生已飘然而去。第二天,果有青衣婢女送女至,美若天仙,妆奁极盛,家人无不高兴。秋霞善种牡丹,凡经手栽培,皆成异色。又说有三个表妹,愿共事一君。不久三女来到,都是风采迷人。李生又与三女成婚,此后五人生活在一起,相爱相怜,倍加亲昵。但四女皆不孕,李母抱孙心切,命李生纳临村女子陆氏为妾,不久怀孕。一日陆氏在花园误断一牡丹之根,血流满地,不久一女死去,后仆人又误伤一牡丹之根须,不久又一女死去,一个月后,其余两女也相继死去,不几天,园中牡丹都枯萎凋谢。第二年,四女坟上各长出一株鲜艳的牡丹,黄紫红黑,四色争妍,犹感栽培之恩。

药娘

有一郑生,家资甚厚,园中奇花异石无数,尤以芍药最为名贵。郑生有二妾,一个叫绿媚,一个叫素修。一日素修正在房中写字,忽来一女,秀美无比,言自己久居此园,来此是为了拿自己写的诗向素修请教。二人娓娓谈诗,不觉时光飞逝,天破晓后,这位名为药娘的女子才离去,并约定明晚带妹妹一起来。第二天上午,郑生见到了诗,感其语词清新。晚上,药娘带着妹妹玉娘如约来到。素修见玉娘的诗远胜于己,非常佩服。自此,三人结为好友,来往甚密,后绿媚也加入进来。一日郑生来到素修处,见到二女,被她们的才学所折服。从此,他们几个人整日一起饮酒谈诗,好不快活。不想一天二女来到,神色凄凉,言缘分已尽,素修正要安慰,这时风雨大作,二女立刻不见了。俄顷,天上下了冰雹,园中芍药全部死去,一个月后,一株玉兰花也憔悴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