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史

明末东溪堂藏版本《情史》目录书影

明末东溪堂藏版本《情史》正文书影

明代文言短篇轶事小说集。全称《情史类略》,又名《情天宝鉴》。二十四卷八百八十二则。题“江南詹詹外史评辑”。詹詹外史,一般认为是冯梦龙。冯梦龙,字犹龙,一字子犹,别号龙子犹,长洲(今江苏苏州)人。成书于明天启年间。

现存主要版本有明末东溪堂藏版本,藏上海图书馆、浙江省图书馆;清初芥子园刊本;清嘉庆十四年(1809)刊本;清道光二十八年(1848)三让堂刊本;清经国堂刊本;清光绪二十年(1894)上海石印本;清平妖堂刊本;民国上海会文堂书局排印本。1985年台湾天一出版社“明清善本小说丛刊”影印清初刊本,1986年春风文艺出版社排印本,1991年岳麓书社排印芥子园刊本,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说集成”、1993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冯梦龙全集”影印东溪堂藏版本,1993年江苏古籍出版社“冯梦龙全集”排印本。

此书选录《列女传》、《搜神记》、《世说新语》、《太平广记》、《夷坚志》、《唐宋传奇集》、《玉堂闲话》、《青楼集》等,以至明人笔记、戏曲、小说中有关男女的情爱故事纂辑而成,也有若干篇出于作者自撰。有的描述了封建统治者荒淫无耻的生活;有的展示了封建道德束缚下不幸者的遭遇;有的表现了正式婚姻以外的男女关系,它是封建婚姻制度下恋情畸形发展的实录;有的歌颂了青年男女的忠贞爱情;还有的记录了神鬼妖怪和人的关系。虽有荒诞之感,亦是不同时代的世情。总之,该书透露了封建社会各朝代间林林总总的男女情态,从中可以看到封建社会的现实。

卷一名情贞类,收故事四十八则,其共性在于讴歌忠贞的感情,《绿珠》是这部分的代表作。绿珠是晋石崇的宠妾,石崇被杀,绿珠堕楼殉情。《情史》作者评曰:“绿珠之殁已数百年矣,诗人尚咏之不已,其何故哉?盖一姬侍,不知书而能感主恩,奋不顾身,其忠烈凛凛,诚足使后人仰慕歌咏也。”除《绿珠》外,《杨娼》、《关盼盼》亦别具特色。卷二名情缘类,收故事三十四则,其共性在于展示男女之间有缘千里相会。《玉堂春》较为突出。玉堂春爱上了显宦之子王舜卿,历经种种磨难,终于成为夫妻。《单飞英》、《刘奇》也为上乘之作。卷三名情私类,收故事二十三条,其共性在于描述男女私情配为夫妻,以《贾午》为典型。贾午与韩寿有私情,后结为夫妻。卷四名情侠类,收故事四十则,其共性在于赞扬女子自由择配的精神。《红拂女》最为优秀。红拂爱慕李靖,毅然夜奔李靖,英雄美人得以终身厮守。《沈小霞妾》、《严蕊》同属佳篇。对于女子自择配偶,作者表示赞同:“夫闺阁之幽姿……乃不能择一佳婿自豪,而随风为沾泥之絮,岂不惜哉。”卷五名情豪类,收故事五十则,其共性在于描摹以情爱为赏玩对象的人的行为。卷六名情爱类,收故事二十四则。卷七名情痴类,收故事二十则。卷八名情感类,收故事二十六则,多写男女之间以情相动事。《孟姜》最为动人。孟姜之夫死于长城之役,孟姜哭倒长城始见其骨。卷九名情幻类,收故事三十二则,其共性在于介绍梦中情爱。例如名篇《张倩女》的女主角魂随恋人,以成其事。卷十名情灵类,收故事四十一条,其共性在于刻画了相爱男女至死不渝的形象。名篇很多,《祝英台》更是家喻户晓。祝英台爱上梁山伯,不遂,投坟殉情。卷十一名情化类,收故事十八则,其共性在于叙述恋人爱而不得,化为异物以续其情。以《望夫石》为例,一女思夫,化为石头。卷十二名情媒类,收故事二十七则,其共性在于记录男女爱情的传播媒介。《于祐》是其代表。于祐偶拾红叶,遂得佳配。卷十三名情憾类,收故事三十九则,其共性在于感叹男女相爱不得,遂为终身之恨。《谈生》最具特色,谈生和一鬼女相爱,被迫分离,抱恨一生。卷十四名情仇类,收故事四十四则,其共性在于介绍男女爱情化为怨恨。《杜十娘》可谓人尽皆知。李甲负心,杜十娘万念俱灰,投江而死。卷十五名情芽类,收故事二十七则。卷十六名情报类,收故事十九则,其共性在于描写男女感情纠结报应。《满少卿》为后世流传,满少卿负心害妻遭报。卷十七名情秽类,收故事三十九则,其共性在于叙说男女淫秽之事。卷十八名情累类,收故事二十六则,其共性在于记录为情所累,名利乃至性命均受到危害。《柳耆卿》即是一例,柳耆卿求一女不得,反污声名。卷十九名情疑类,收故事五十五则。卷二十名情鬼类,收故事三十九则,其共性在于以人鬼之恋为主题,《崔少府女》可为典范。卢充爱上了鬼女崔氏,成一世佳话。卷二十一名情妖类,收故事六十九则,其共性在于大量描绘人妖之恋,各种动植物均可化为人类与人恋爱。卷二十二名情外类,收故事四十一则。卷二十三名情通类,收故事四十八则,其共性在于肯定无论动物还是植物均可有感情产生。《夫妇花》、《相思子》等都是此内容。卷二十四名情迹类,收故事六十三则,主要讲相思男女以诗文的形式抒发情怀之事。

玉堂春

河南王舜卿,其父为显宦,辞官归里,而留王生仍居都下。生羁情于妓玉堂春,玉堂春者,本姓苏。王生为置屋宇器饰,未及一载,花费罄尽,被鸨母恶言赶出,流落都下庙中。后为卖果者见之,走报苏。苏急往见,相抱而泣,乃劝归,生谓路遥费多,欲归不得。苏与之金,嘱置盛服复往,鸨见喜而设宴,入夜,席卷所有而归。鸨怒挞苏几死,斥为厨下婢女。有山西商人闻其事,以百金为赎身。商人妇皮氏,因妪牵线,与邻之监生通,置毒酒中,商人饮而暴卒,皮氏反诬苏置毒杀夫,又有监生阴为左右,苏遂下狱。王生归,发愤攻读,登甲科,后擢御史,按山西录囚,察知其事,将监生、皮氏与妪,一并逮来。初不服,乃潜匿一小胥于庭下柜中,使一干人犯俱受刑于柜侧,已而佯退,惟留人犯。妪受刑不过,便生怨词,将奸情一并托出,皮氏、监生恳求不已。柜中胥闻言,大声呼:“三人已尽招矣!”奸夫淫妇乃伏法。王御史又密嘱乡人伪为苏兄,领回籍,复置别邸,与之团聚。

红拂女

杨素守西京之时,李靖献策,素以其布衣而傲之,踞床而见。靖乃以大义导之,素闻言肃然,敛容谢之。时罗列之诸妓妾中,有执红拂者,容貌殊佳,而有意于靖,乃问靖之宿处。至夜,五更初,忽闻低声扣门声,靖启视,为一紫衣纱帽人,杖一囊,自谓乃杨家红拂女。延入,脱去衣帽,果乃前之佳人,便向靖拜,靖回礼不迭。乃告:“妾侍杨司空久,阅天下人多矣,无如公者。故来相就耳。”靖问其视杨素如何,答称杨素如尸居余气,而不足畏,去者甚众,亦不甚逐,但不必多虑。又自谓姓张,为长女。言谈之间,楚楚动人,既喜得天人,又万虑不安。停数日,乃雄服乘马,携女排闼而去。

古押衙

唐人王仙客,建中中尚书刘震之甥。仙客幼丧父,随母归外家,与震女无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母罹疾将死,乃嘱震善视仙客,而无令无双归他族。后震为租庸使,位高权重,置仙客于学馆,而不复提及两家婚事。仙客恐姻事不谐,乃厚贿舅家内外,遇舅母生日,更以雕镂犀玉献之。又旬日,遣老妪达求亲事,而震殊无允意。一日,泾原兵反,天子并百官仓皇出逃,震以家事重托仙客,且许嫁无双。后刘震失节事伪职,与夫人皆处极刑,无双已入宫中。仙客乃先自金吾将军王遂中处,赎得无双使婢采苹出,又从苍头塞鸿言,央遂中荐为富平县尹,知乐驿。后中使押领内家三十人下驿,乃探得无双在中,复于渭桥得睹真容,并获其书,仙客览之,茹恨涕下。其后,访得富平县古押衙,乃人间有心人,仙客曲意事之,久而以实告。越半岁,古借娶采苹去,假作中使,以茅山道士药赐无双,令自尽,送至仙客处,三日复活。古押衙先弑塞鸿,复引颈自刎,而嘱仙客、无双遁迹远去。

虬须叟

吕用之在维扬时,擅政害民。中和四年秋,商人刘损挈家乘舟,自江夏至扬州。吕用之见刘妻裴氏貌美有国色,乃设局陷刘下狱,遂纳裴氏入室。后刘献金百两免罪,然悲愤难以自解。一日晚,河街一虬须老叟,骨貌昂藏,眸光射人,行步迅速,跃入船中,问刘有何不平事,而哀吟如此?刘具告之。叟许为娶裴氏,刘意其必为侠士,再拜求去蔓除根,勿留奸党。叟谓吕之所为,神人共怒,时机一到,吕不惟祸及一身,须殃连七祖。乃入吕府,化形于斗拱上,怒叱吕用之,敕令即退还刘氏妻,若一意孤行,贪色恋财,必致极刑。言讫不知所之。吕大惊恐,焚香再拜,连夜遣人将裴氏并黄金俱还刘损。刘亦不待天明,即令舟子启程。虬须叟自此不见形迹。

绿衣人

天水人赵源,早丧父母,未尝娶妻。源游学至杭州钱塘,居西湖葛岭之上,其侧为昔宋贾秋壑旧居。一日,见一女自东来,绿衣双鬟,年十五六,楚楚动人。明日复遇。如是数度,早晚即来。问所从来,谓为君之邻。试挑之,女欣然应之,遂留宿。如此有月余,问其姓氏,以“绿衣人”答之,疑其为私奔之巨室姬妾。一日,源借酒戏谓女为“绿兮衣兮,绿衣黄裳”者,女有惭色,数夕不至。及再来,问其故,乃以“本欲与君偕老,奈何以婢妾待之”相责,复告以其实非今世人,而与源有夙缘未尽。源诘之,乃谓其为故宋平章贾秋壑之侍女,本临安良家女,少善弈,年十五,以棋童如侍。而时蒙秋壑召令侍弈,备见宠爱。源前身为其家苍头,少年美姿容,遂相爱慕,互赠信物,未几为秋壑察,同赐死,源则转世。乃教源弈,又备述秋壑旧事,其暴戾无人性,其为道士矮人之预见恶贯满盈,均历历目前。及三年,女病,而与源诀。源感其情,不复再娶,栖灵隐寺出家为僧,以终其身。

梅妃

莆田人梅妃,姓江,其家累世行医。妃九岁,能诵“二南”以明志,其父奇之,乃以“采苹”名之。开元中,高力士使闽越,为明皇选妃归,大见宠幸。妃性喜梅,所居栏槛,悉植数株,上榜曰“梅亭”,又以其好,戏名曰“梅妃”。上尝命妃剖橙往赐诸王兄弟,至汉邸,潜以足蹑妃履,妃顿退阁,上数呼而托词不出,其恃宠如此。上戏呼其“梅精”,倍加赞语。后杨妃夺宠,梅妃无以胜。一日,上忆梅妃,夜遣小黄门灭烛引领妃至翠华西阁,叙旧爱,悲不自胜。俄杨妃骤至,上急抱妃藏匿不及,其状狼狈。梅妃深感“上弃我之深乎”!复以千金寿高力士,求词人拟司马相如为《长门赋》,力士畏杨妃而拒之,妃乃自作《楼东复赋》,极道愁苦思上意。杨妃求上赐梅妃死,上默然。会夷使至,上命封珍珠一斛密赐妃,妃不受,以诗进上。上览诗,怅然不乐,令乐府以新声度之,号《一斛珠》,曲名由此始。后有安禄山之乱,杨妃死。及东归,百计寻梅妃所在,不可得,后梦闻妃语乃悟,于温泉汤池侧数株梅下得其尸,视其肋下有刀痕,上大恸,自制文祭之,以妃礼易葬。

广利王女

长庆中,进士张无颇居南康,将赴举,游番禺,病卧逆旅。有善易者袁大娘谓其非久穷悴,并赐玉龙膏一盒,但为人医,必有遇合。隔数日,有广利王使者引领入江畔画舟,为王爱女治疾,遂出龙膏,以酒吞之,立愈,乃厚礼送归。无颇归,极思王女之华艳动人。月余,有青衣扣门,而送红笺,有诗二首,莫题姓氏,无颇感念之。未几,前使者复至,谓王女有疾如初,乃欣然再往。其实王女非疾,盖私无颇,而其情为王后察之,告于王,王决意玉成其事,乃召无颇,示欲以爱女奉托,无颇喜不自胜。既婚,谓张郎不同诸婿,须归人间。乃计归韶阳,广利王与无颇别,约以三年为期。后无颇挈家居韶阳月余,袁大娘扣门,戏言:“张郎今日获佳娘,莫忘酬媒人!”二人乃具珍宝谢之。女谓此袁天纲女,程先生妻。越三岁,广利王夜至无颇居,无颇不久亦不知所适。

崔少府女

范阳人卢充,其家西三十里,有崔少府墓。一日,充出宅西猎,逐獐远去,见道北一里许有府舍,不见獐。门前人谓充:“府君正念郎君。”乃入见,崔少府语生父有书,为生求与崔女结连理。生视果亡父手迹,乃与崔女成婚。居三日,崔谓生可归,女生男当相还,生女当留养。出门,上一犊车,驾青牛,须臾至家。别后四年,时值三月,充临水戏,忽见旁有犊车,及上岸,往开其车后户,喜见崔女与三岁男孩坐其上,女抱儿付充,又与金碗,复赠诗一首,倏忽不见。充后来入市卖碗,有一婢识此,归告其主,主乃崔氏亲姨母,遣其子往视,谓其姨姊崔少府女,未嫁而亡,其母赠此金碗置棺中。充具告其事,姨母验毕碗、儿,谓此我外甥也。乃取字温休,温休,幽婚之意。后儿长大成器,历任郡守,子孙皆官宦相承。其后生卢植,为一代名士。

田夫人

唐贞元中,故监察崔向子崔炜,有诗名,友豪侠,数年而财产殚尽,多栖于佛舍。一日,炜于开元寺见乞食老妪,无意踢破他人酒瓮,而为殴之,酒瓮所值,仅一缗而已。炜乃自脱其衣,为妪偿之。妪不谢而去。他日复来,赠炜越井冈艾,谓遇赘疣,炙一炷,即愈。不独愈疾,且获美艳。后炜游海光寺,为一老僧治赘疣,乃荐其为山下任翁疗,既愈,留炜款待。时任翁家事鬼,每岁必杀一人飨之,期逼而求人不获,欲杀炜而祭之。事为翁之爱女察而密告之,炜乃破窗连夜遁去,迷道失足,坠于大枯井中。炜复于枯井巨穴中为一白蛇炙疣,乃得跨蛇出险。又至一洞府,有小青衣出迎,谓玉京子已送崔郎至矣。又谓皇帝已配田夫人予崔,田夫人,齐王田横女。俄羊城使者自空而下,赐国宝阳燧珠,嘱中元日具美酒丰馔于广州蒲涧寺静室,当送田夫人至。炜应索留鲍姑艾,蹑羊背出穴。时五更,闻蒲涧寺钟声,至主人舍询之,始知已逾三年。后鬻珠于市,一胡人告以乃南越王赵佗墓中物。又征任翁之室,村老告以此南越尉任嚣之墓。及中元日,四女果携田夫人至,夫人容仪艳逸,言皆澹雅,谓昔国破家亡,遭越王所掳,以为嫔御。又问昔乞丐老妪,乃鲍静女,葛洪妻,世称鲍姑。四女呼蛇为玉京子,为安期生常跨之朝玉京故。后崔挈家往罗浮,访鲍姑,竟不知所适。

玉卮娘子

唐玄宗时,有崔姓书生居于东州逻谷口。崔生好植名花,香溢百步。一日,有一殊色女子自西乘马来,随从多人。既过,明日复来。崔生乃于花下铺茵,致酒以迎。如是数日,女不顾而过。其后青衣谓生,但具酒馔,何忧不至?崔生便依所言行之,果留止。一老青衣谓生愿为媒妁,约后十五六日为吉辰。至期,小娘子及其姊皆到。崔生依言营备,女果归崔生。事为崔母察之,以其为狐魅之辈,女乃泪别崔生。崔生送入其姊所居罗谷,百许青衣迎拜,且谓无行崔郎,何不将来。生乃留门外。俄而,一青衣传姊言,召崔入。酒乐既过,遣归,女出袖中白玉盒遗生。后有胡僧扣门求食,愿以百万易生玉盒,且谓生所纳妻,乃西王母第三女玉卮娘子,其姊亦负美名于仙都,惜崔生纳之不久,若住得一年,可举家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