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君子图》原图影印与赏析

六君子图

元·倪瓒作

纸本水墨

纵六四.三厘米

横四六.六厘米

藏上海博物馆

人们常有这样一种审美观念,创作者借某种客观物象抒发自己的感情。而观赏者又结合自己的审美感情产生共鸣,引申画意,产生无限的遐想。因此,一幅成功之作不仅能传递作者的情怀,还要激发观赏者的想象力,倪瓒所作《六君子图》就属此类佳作。

元代绘画由宋时重理转而尚意,由质实趋向虚灵。倪瓒的绘画风格以“天真幽淡为宗”。他用“平远”的章法,淡逸疏朗的笔墨意趣来表现竹树秀石、茅亭农舍的幽境,体现了中国古典艺术的重要的美学特点——虚实结合,从而真实地反映了有生命的世界。画中远山起伏映带,两岸之间不着一笔,似一片平静的湖水;又似混沌天地,苍茫太空。近处突出描绘了六棵挺秀的树木。画上黄公望题诗:“远望云山隔秋水,近看古木拥陂陀。居然相对六君子,正直特立无偏颇。”形象地概括了此图的意境。诗中把“正直特立”的林木比喻为“六君子”,点出了倪瓒“写景遗兴,寓情寄慨”的内在意蕴,深化了欣赏者对作品的认识,启发人以更多的遐想。明李日华在题跋中说“六君子乃松、柏、樟、楠、槐、榆,行列修挺疏密,掩映位置得宜,而皆在平地,且气象萧索,有贤人在下位之象。”此图予景物以人格化,借以托物寄情,表现一种孤傲抑郁清高的思想感情,具有强烈的自我表现的个性特征。画面上虽没有表现人,但使人感到人和自然的谐和。这人就是画家自己,是他创造的此情此景所寄托的自我。整幅画面萧散简远的明净意境,给人以独特的艺术感受,反映了在特定历史条件下文人画的审美情趣和审美理想。

六君子图

倪瓒的画“形若草草”,实则还是很讲究法度的。《六君子图》形象的空间组合,是运用他常用的两横(远近两岸中隔水)一竖(直树穿插破两横)的章法,使“六君子”主体醒目突出,画面极为单纯。后人在画上还题有“江头碧树劲秋风,江上青山接远空”等句,甚富诗趣。图中“江头碧树皆直干取势,排列为伍,但于聚散疏密,向背俯仰,参差高下统一中求多样。“平中求奇”,惟以勾针、点叶交待出不同树木的典型特征,在造型上可谓“拆开则逐物有致,合拢则通体联络”,颇耐人寻味,黄宾虹曾讲倪瓒杂树最有法度,从此图看,这个法度表现在画家取物象神韵的艺术概括能力和驾御笔墨的造型才分上。倪瓒画树很少见夹叶法(双钩),江上青山,近坡远峦皆以干笔皴擦,干湿浓淡,“由干入润,由润入干”,大小土石层叠,连廓带皴,复笔积墨,极少烘染。似不经意,实质功力甚深。董其昌在《画禅室随笔》中称“云林(倪瓒)画法大都树木似营丘(李成)寒林,山石宗关仝,皴似北苑(董源),而各有变局”。元夏文彦讲他“画师李成、郭熙,虽平林远黛,竹树茅亭,笔墨苍秀……”指出了倪瓒师承的渊源。石涛讲“倪高士画,如浪沙溪石,随转随立,出乎自然,而一段空灵,清润之气,冷冷迫人”,是他对倪画情趣的意会。此图造型极为概括,但笔简意繁,反而给观者提供更多的想象,正如作者自己讲的:“所谓疏者不厌其为疏,密者不厌其为密,浓者不厌其为浓,淡者不厌其为淡”(《云林画谱》),后人将倪瓒这种笔简形具、冲淡淳雅、侧重抒写性灵的画格称之谓“逸品”,就是指他能用简略的笔墨描绘出物象的精神特质,具有高雅的艺术气格而言。他称自己的画作“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这种绘画美学观点,从理论上会导致绘画脱离现实生活感受的道路。但从《六君子图》看,虽并不是侧重主观景物的真实再现,但也不完全是不顾客观物象的主观情感的幻化,和那些把艺术创作和笔墨游戏等同起来的作品是不可等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