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鸦芦雁图
北宋·赵佶作
纸本淡设色
纵三四厘米
横二二三.二厘米
藏上海博物馆
柳鸦芦雁图
赵佶是北宋末年能书善画的皇帝。传世作品甚多,但“妙体众形”,怕不少出于画院能手的代笔。因为徽宗在朝时,经常在宴会上把御书画分赐群臣,以为乐趣。所以凭他一个人的创作是断难应付的,势必要利用当时画院高手的一些佳作,来充当其数。(见邓椿《画继》)但《柳鸦芦雁图》与这一类传世作品不同,它的运笔用墨以及设色,都带着稚拙的凝重之感,而不属于艳丽工致的类型,所谓“清迥之姿,寓于缣素之上”,与院工精巧制作有所区别。柳鸦一幅中的柳树皮层,用粗笔浓墨作短条皴写,朴质浑厚,凹凸节窾之状,自然天成。柳条直线下垂,流利畅达。其运笔圆润健韧而富有弹性,墨色前后层次分明。停在枝上的三只乌鸦,有两只靠背偎依、静观自得。另一只却和躲在柳树根背后的一只乌鸦喃喃相语。布局错落有致。芦雁一幅,右首画一临湖坡面,上有芦竹数杆,三雁傍水而饮,湖中有蓼花一丛,一雁正昂首啮其近处枝茎,茎干起节处都用粗笔重墨画出,行至茎中部渐淡,很好地表现出蓼花茎干透明的色泽和质感。两图坡岸的傍湖边上,都长着蒲草迎风摇摆。鸦图上有对叶的羊齿草,疏朗地挺立在柳树后坡岸边;雁图有车前草两株,生长在沙坡的水洼边上。一花一草作者都用稳健刻实的笔墨画出,既真实具象而又古拙高雅,真像邓易从的题跋所说:“笔法浑然天成,脱去凡格。浓淡运墨,约略如生。幽静清绝,不可模状。得江南落墨之意韵。”
这节跋语不单是评语中肯,尤为重要的是他进一步在这幅画的笔墨技法方面,指出它属于徐熙落墨法这一点。由于徐熙无传世作品,所以何者为“落墨”法,是很久以来一直为画史所争议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离开徐熙不过二百年光景,而且是世代都以收藏著称的邓椿之子邓易从,是会比我们对徐熙作品的面貌要了解得多,有点真正的权威性。再结合文献,我们看到:一、《柳鸦芦雁图》不属于黄家勾勒傅彩的体制,这一点是容易肯定的;二、它和“先以其墨定其枝叶、蕊萼等,而后傅以色,故其气格前就,态度弥茂,与造化之功不甚远”(刘道醇《圣朝名画评》)相符合;三、《柳鸦芦雁图》有淡彩,但正如徐铉所说:“落墨为格、杂采傅之,迹与色不相隐映也”(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四)。以上三点说明《柳鸦芦雁图》和徐熙“落墨”在表现技法上的吻合。而尤为重要的是骨气风神上徐、黄原有所不同,即所谓“黄家富贵、徐熙野逸”这一点。而《柳鸦芦雁图》的风神显然是后者而非前者。这种技法,实际是渊源于民间,运用不当,就落于粗野。能够达到《柳鸦芦雁图》这样笔墨醇和安谧、寓形似于浑璞之间,使我们能于此领略徐家野逸的不同凡响,这也说明赵佶在艺术探索上趣味之高。实际这种画风,倒是赵佶风格的本色。属于这一路而变化为写意的,如现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的《池塘秋晚图》卷,亦是他不朽的成功之作。气息高雅,岂是当时画院作家所能望其项背。从《柳鸦芦雁图》的纸质看,莹洁如砾,墨光如漆。清初著名鉴赏家孙承泽认为它所用是李廷珪墨和澄心堂纸。(见清《庚子销夏记》卷三)图卷后有邓易从乾道三年、范逾乾道七年,荣傅辰及邓秀烈庆元三年跋记,与此图的流传历史至关重要。邓易从、范逾两跋,亦见之于《池塘秋晚图》卷,文句大同小异。可见这两卷都是邓洵武在宣和年间受赵佶面赐的。在画卷中有朱文“宣和中秘”及“紫宸殿御书宝”两印,这也符合邓跋“侍宴紫宸”的记述。在后来的“靖康之变”中,他的孙子邓椿从兵火中背负入蜀。如是经历四代而为邓易从所有。明初此卷归内府,故有“典礼纪察司印”朱文半印。清初经梁清标、孙承泽览藏,有“蕉林鉴定”、“承泽”、“孙承泽印”等。清中期入清内府,有“古希天子”、“乾隆鉴赏”、“重华宫鉴藏宝”等印玺。
编者附言:今人傅熹年谓此图“后半芦雁伪”。徐邦达谓“柳鸦真,后半芦雁宋人摹,前后两段墨色不一致,前押字、邓、范等跋伪”。杨仁恺谓“画风前后统一,惟赵佶签押后加”。(见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编《中国古代书画目录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