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出游图
元·龚开作
纸本水墨
纵三二.八厘米
横一六九.五厘米
藏美国弗利尔美术馆
此图描写钟馗和小妹出游的队伍,图后以八分书题诗作记。诗云:“髯君(钟馗)家本住中来,驾言出游安所适?谓为小猎无鹰犬,以为意行有家室。阿妹韶容见靓妆,五色胭脂最宜黑。道逢驿舍须少憩,古屋无人供消食。……”此画主要是描写兄妹急待解决途中的酒食问题,且看作者的艺术手法如何高妙。兄妹皆乘舆,四鬼肩舆急行。兄睁目回顾,妹有点矜持,而体型相当健美。侍从诸鬼挑衣包,挟卷席,背篓筐,负特大葫芦,都是快步紧跟,可以想见大家腹中饥饿。还有若干小鬼,或攀住棒端,或倒悬竿上,或吊在竿下,或被大鬼倒拖而仍在挣扎。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因为“古屋无人供酒食”,他们只好被大鬼吃掉;当年唐明皇梦中所见的大鬼钟馗,本是以啖小鬼为生的。小妹面颊分为两部分,上半白,殆原来肤色,下半黑,乃以墨代胭脂,有些大鬼面部也是如此,反映了鬼魅世界的美容特征。大鬼面目狞狰,四肢裸露,肌肉发达,动作矫健,而深墨涂染,更能写出鬼力不凡。小鬼亦用深墨没骨,却显出种种可怜相。全图的结构抓住了游罢肚饥、气急败坏地觅食这一过程,显示行动速,节奏快。线条遒劲,墨染沈着,线、面、块相结合而有立体感,技法是十分成熟的,而墨鬼更属新的画体。
中山出游图
诗后那段小记,实为龚开的精辟画论:“人言墨鬼为戏笔,是大不然。此乃书家元草圣也。岂有不善真书而能作草者?在昔善画墨鬼……诚为奇特,所惜去人物科太远,故人得以戏笔目之。”甚至画钟馗郊外小便,一头野猪奔来,“妹子持杖披襟赶逐,此何为者邪?仆今作中山出游图,盖欲一洒颐真(前人)之陋,庶不废翰墨清玩。譬之书,犹真行之间也。”这段艺术批评很有水平。韩非子曾说,狗马难画,鬼魅易画,因为前者“人所知也,旦暮于前,不可类之,故难”;后者“无形,无形者不可睹,故易”。也就是画之难易决定于有否现实形象为依据。张衡进而论说:“画工恶图犬马,而好为鬼魅,诚以实事难形,而虚伪不穷也。”龚开排除古哲的这些偏见,在艺术想象中有机地统一虚实,沟通鬼域和人间,鬼形即人形,写鬼即写人,于是以大鬼啖小鬼这么一个画题,折射出人世丑恶,吐出了画家胸中块垒。因此画鬼决不可以戏笔出之。龚开还打个比方:人物画如真书,鬼画如行书、草书;行草本乎真,鬼画基于人物画;而作者自己兼擅这两画科,所以“在真行之间”,犹之乎张旭既是草圣,却又留下十分温雅的真书刻本《郎官石记》。
明文嘉《钤山堂书画记》著录严嵩所藏历代书画,其中“龚翠岩《钟馗嫁妹图》:用浓淡墨涂,然用笔亦精妙,为古人所未有,后无有能传者,盖龚乃奇士,故所作亦怪怪奇奇如此”。从艺术形式上看,它和此卷是否图同而名异,也还值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