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练图》原图影印与赏析

捣练图

唐·张萱作(摹本)

绢本设色

纵三七厘米

横一四七厘米

藏美国波士顿美术馆

图卷前隔水细花黄绫上有金章宗题签:“天水摹张萱捣练图”八字;全卷中分押金章宗“明昌七玺”;尾纸高丽笺上有明初齐郡张绅跋,其后有清初高士奇、近人罗文彬跋。张跋称:“在宣和临张萱捣练图,明昌以郡望题……”据宋《宣和画谱》载宣和内府收藏张萱作品四十七件,第四件即《捣练图》,后人据金章宗签题著录为宋徽宗摹而依此说,但由于徽宗署款签押者多为院画家代笔,因此以定为“宋摹本”为妥。

张萱是我国人物画特别是在风俗画发展方面有过杰出贡献的画家。他的绘画不仅在取材上一变汉魏以来那些“列女”、“孝子”的传统,注重表现现实的生活,而且在宗教画盛行的当时,以极大热情和精力从事风俗画的创作,这是十分可贵的。他所作的“以‘金井梧桐秋叶黄’之句画《长门怨》,甚有思致”(《宣和画谱》),还有《宫中七夕乞巧图》、《贵公子夜游图》、传世的《唐后行从图》、《捣练图》、《虢国夫人游春图》,不但在当时是第一流的反映现实的作品,其中的传世作品也属代表盛唐人物画的杰作。文献虽也记载在他之前已有人作过风俗画,但形成一时风气以至画派,当开端于张萱,周昉则继之并加以发展。他在人物画的形式上开创了一种新画风,给后来工整秾丽的人物画开辟了新路。

《捣练图》分组描绘宫中妇女加工白练,其程序依次为捣练、织修、熨烫。练是丝织品的一种,织成时质硬,须煮熟加漂粉用杵捣之,使它柔软,然后熨平使用。画面所见显然是贵族妇女所进行的操作,因而以前有人称之为“宫中捣练图”。开卷一组四个妇人,三人执杵捣练,一人正回身挽袖;第二组是一妇人坐于毡席,双手伸开络线,对面一妇人正坐于凳上织修白练;接下来一女童在执扇煽炉中火炭;最后一组四个妇女,两人对立拉直白练,一人在中间托练,一人执熨斗熨烫,其间一女童在练下仰首上望作察看状。

捣练图

《唐朝名画录》说张萱“善起草,上簇景物,位置亭台,树木花鸟,皆穷其妙”。说明他非常巧于构思构图,《捣练图》正是如此。画面上的三组人有站有坐、有高有低、有疏有密、有正有侧、有远有近,富于节奏感。后两组人物中穿插一个蹲着煽火又畏于高温而转首向侧的女童,使三组人呼应一气。熨平一组中画一个稚气的小女孩在练下穿来钻去,于较呆板的固有动作程序中增加了画面的活泼气氛。画家不仅再现了妇女捣练劳动的过程,而且注意到刻画某些富有情趣的细节,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在人物造型方面,鹅蛋形圆胖的脸、小嘴、肥满壮健的身躯,同南朝时妇女形象的“秀骨清像”对比鲜明,逐渐形成了唐代的“秾丽丰肥”风格,与长安执失奉节墓的壁画舞女、永泰公主墓的宫女图、章怀太子墓的观鸟捕蝉图、懿德太子墓的石棺线刻画宫女,以及敦煌壁画中的供养人等有着一脉相承的发展关系,表现了这一历史时期统治阶级的审美观。而当时的社会风气也与以前有所不同,所谓“内外一贯”,妇女可以穿男装,并穿“胡服”(如大翻领、袒胸等外来样式),而且还可以参加骑马、打球等活动,人们的经济生活比之以前也有很大改善,因而唐画中健壮肥美的妇女形象也是当时社会生活和风尚的部分反映,它比之宋以后儒家思想束缚加深,以至明清“仕女画”的弱不禁风的病态美,是很不相同的。请看画面,作者很注意人物的个性变化,虽然她们从事同一活动,但表现出了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人物的仪容与性格。执绢的妇女为了用力把绢拉平而便于熨烫,身体重心后移、上身后仰,体态生动;手执熨斗的妇女动作熟练随意而又不失谨慎小心,神色入微,端丽的仪容恰到好处地表现了温厚持重的性情。

适应这种人物造型的需要,张萱及其流派所用的线条不同于陆探微的“笔迹劲利”,也不是张僧繇、吴道子“疏体”的“虬须云鬓数尺飞动”,而是运用匀整细腻的线,转折不大而富有弹性,适合表现女性的体态特征和丝织衣服的质量感。

用色方面属于“重彩”,善于渲染。多用鲜艳的朱红、绯红、桔黄、翠绿、石青、米黄等,在华丽丰富中注意色彩的协调,在均衡配置中注意色彩的冷暖对比变化,给人以明快活泼的美感。丝绸衣著上的纹饰也很繁复。

此图虽不是张萱原作,但因画史记载周昉“初效张萱,后则小异”,以此图与周昉传世作品相互比较,可知摹本去原作不远。因此《捣练图》对于了解张萱所绘妇女、儿童等人物画的风格尤其具有重要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