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拾伍·卫灵公篇》释义

拾伍 卫灵公篇

本篇包括42章,其中着名文句有:“无为而治”;“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不忍则乱大谋”;“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当仁不让于师”;“有教无类”;“道不同,不相为谋”。本篇内容涉及孔子“君子小人”观的若干方面、孔子的教育思想和政治思想,以及孔子在其他方面的言行。

原文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1]。孔子对曰:“俎豆之事[2],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

【注释】

[1]陈:通“阵”,指两军交战时队伍的行列。[2]俎(zǔ)豆:俎和豆都是古代祭祀宴享时用于盛肉食的器皿,代指礼仪之事。

译文

卫灵公向孔子问军队列阵之法。孔子回答说:“祭祀礼仪方面的事情,我还听说过;用兵打仗的事,从来没有学过。”第二天,孔子便离开了卫国。

圣人的智慧

孔子主张礼乐治国,而卫灵公无道,又有志于战伐,请教孔子军事之事。孔子叹其不能以仁义行天下,所以说自己礼节仪式之事还听说过一些,军队作战方面的事却从未学习过,于是第二天就离开了卫国。这件事可以作为孔子信条——“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最好实证。

《伊索寓言》里有这样一个故事:狮子在海边散步,看到海豚,便劝说他与自己结为同盟,说他们将是一对最好的拍档,因为一个是海中动物之王,一个是陆地兽中之王。海豚爽快地答应了。不久,狮子要和野牛展开生死搏杀,他请求海豚助他一臂之力,可海豚不能离开海洋到陆地上来,狮子就责备海豚背信弃义。海豚回答说:“你不应责备我的,因我本就属于海洋,无法到陆地上生活。”狮子不明白海豚和他根本就是“道不同”,所以是无法走到一起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的信仰和根本原则不同,是很难说到一块去的。有句话说:只有相似的人才能走到一起。宗教信仰不同的两个宗教徒容易引发矛盾,学术见解不同的学人容易“文人相轻”,政治立场不同的人容易反目成仇,据说台湾大选时,岛内许多家庭就因政治立场不同,导致夫妻失和、兄弟反目。

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如果实在“道不同”,也不要太过钻牛角尖,当你无法说服他人时,还是学学孔子,看淡一点,选择放弃吧。

原文

在陈绝粮,从者病[1],莫能兴[2]。子路愠见曰[3]:“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4],小人穷斯滥矣[5]。”

【注释】

[1]病:此处指饿坏了。[2]兴:起身行走。[3]愠(yùn):恼怒,怨恨。[4]固:固守。[5]滥:泛滥,形容人不检点约束自己。

译文

(孔子一行)在陈国断了粮食,随从的人都饿病了。子路很不高兴地来见孔子,说道:“君子也有穷得毫无办法的时候吗?”孔子说:“君子虽然穷困,但还是坚持着;小人一遇穷困就无所不为了。”

圣人的智慧

孔子多处论述了君子和小人的区别。陈蔡绝粮七日,弟子们饿病不起,子路恼怒地说:“君子也有困厄的时候吗?”孔子告诉他:“人都会遇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但君子困窘时还能固守坚持,而小人便非胡作非为不可。

陶渊明曾赞誉伯夷、叔齐“不赖固穷节,百世当谁传”(《饮酒》其二)。他自己也是个“固穷”操守的雅士。鲁迅先生称“陶渊明的态度是不容易学的,他非常之穷,而心里很平静。家常无米,就去向人家门口求乞。他穷到有客来见,连鞋也没有,那客人让家丁取鞋给他,他便伸了足穿上了。虽然如此,他却毫不为意,还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讲到穷与不穷,也是很妙的,有些境界是需要修养才能达到的,这也是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不同点之一。一个人要在心理上构成一个中心思想,自己要有个境界。假使内在没有一个东西,人生是相当空虚的。有事情做,忙的时候不觉得,如果把事放下来,处在清静当中,就要受不了啦!这个穷还不只是指经济环境穷,人到了穷途末路,上了年纪,万事俱空,儿女离开了身边,老伴也去了,冷清清一个人,的确不好受。这个时候,必须自己有自己天地中“性天风月”,自己有自己的修养才行。有了这个境界,才能做到“君子固穷”。

人的一生难免会遇到许多不顺,甚至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相爱的人也可能因此离开,有的人就可能因承受不住而崩溃,歇斯底里地发疯,而有的人却能把这当做是人生的一个阶段,依然不改初衷。就像天不可能永远是晴朗的,人生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遇到波折的时候,我们最需要拥有的就是“君子固穷”的淡然心态。

原文

子曰:“赐也[1]!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2]”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3]。”

【注释】

[1]赐:端木赐,子贡。[2]女:通“汝”,你。识(zhì):记住。[3]以:用。一:一个基本思想,即忠恕之道。

译文

孔子说:“赐啊!你以为我是学习得多了才一一记住的吗?”子贡答道:“是啊,难道不是这样吗?”孔子说:“不是的。我是用一个根本的东西把它们贯彻始终的。”

圣人的智慧

孔子多次提出自己“一以贯之”,终生奉行的原则,即《里仁》篇所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恕,如心也,即将心比心,推己及人,自己不愿意的,不要加给别人。

孔子这个话是事实,但“一”是很难解释的,不容易讲出来的。过去我们已经讨论了很多,宋儒解释为“静”,要在静中养其端倪。所以后来出现了打坐,儒家、道家、佛家都是这样,静坐中慢慢参悟,以明心见性为宗旨。这里孔子就说自己的学问不是靠知识来的。这是一个大问题。要研究什么是孔子的学问,这个地方就是中心了。我们讲来讲去,讲死了也没有办法说出来的。举一个例子来说,老子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什么是学?普通的知识,一天天累积起来,每天知识累积增加起来就是学。为道呢?是损,要丢掉,到最后连“丢掉”都要丢掉;到了空灵自在的境界,这还不够,连空灵自在都要丢掉。最后到了“无”,真正人性的本源就自然发现了。孔子这里就是说,不要以为我的学问是“益”,一点点累积起来的知识,其实是找到了这个“一”,豁然贯通,什么都懂了。的的确确有“一”这么个东西。从我们的经验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是要增加人生的经验,其实这还是不够的,必须加一句“交万个友”,还要交一万个朋友,各色人等都接触了,这样学问就差不多了。由学问中再超脱、升华,可以达到“本源自性”的地步了。

原文

子曰:“由[1]!知德者鲜矣[2]。”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注释】

[1]由:仲由。[2]鲜(xiǎn):少。

译文

孔于说:“由啊!懂得德的人太少了。”

孔子说:“完了,我从来没有见像好色那样好德的人。”

圣人的智慧

这是孔子对世人道德缺失的感慨。孔子在卫国待了一个多月,灵公与夫人南子坐同一辆车,宦官雍渠也陪同在车上,而让孔子坐在后面的车上,招摇过市,孔子深以为耻,所以感慨:“我从未见过爱慕美德像爱慕美色般热切的人啊!”

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说自己面对邻家绝色美女窥墙三年,而不为之所动,以此表示自己好德而不好色,此事未知真假。世间能真正坐怀不乱如柳下惠者恐怕还是很少的。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也说“食色,性也”。古往今来,上演了多少“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故事,如千金买美人一笑的周幽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因此红颜也被斥为祸水。

据说周武王让刽子手杀死妲己,但刽子手一见到倾国倾城的妲己立即心软,连屠刀都握不住,最后只得由殷杀她。虽然妲己于他有杀母之仇,但殷还是害怕自己抵挡不住美色,所以自始至终蒙着自己的眼睛。看来道德确实很容易在美色面前土崩瓦解,孔子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

原文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1]。”

【注释】

[1]恭己:自身谦恭,以礼要求自己。南面:古代君王坐北朝南。

译文

孔子说:“能够无所作为而治理天下的人,大概只有舜吧?他做了些什么呢?只是庄严端正地坐在朝廷的王位上罢了。”

圣人的智慧

据说,舜即位时,沿袭尧的旧法治国,似乎没什么新作为,但天下太平。孔子认为老子所说的“无为而治”大概只有舜吧。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恭敬地面向南坐在朝堂罢了。这也是孔子多次强调的执政者的“身教”作用。

道家创始人老子,在其《道德经》中首次提出了“无为而治”的治国思想,所谓“无为而治”并非简单的“无所作为”,它的内涵是“无为而无不为”。“无为”仅是表面的手段,而真正的目的在于达到“无不为”的理想。老子还打过这样的比方:“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这种以柔克刚的观点也是“无为”思想的衍生。庄子发扬了老子“无为”的观点,把“无为”推向了顶端,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南海的帝王名脩,北海的帝王名忽,中央的帝王名混沌。脩和忽在混沌的领地相遇,混沌待他们很好。他俩想报答混沌。他们看到人人都有七窍,用来看、听、吃喝,而混沌没有,就每天给他凿一窍,七天后,七窍凿好了,混沌也死了。可见道家是最提倡“无为”的,而孔子在这里提倡的“无为”,强调的更是君王的示范作用。

原文

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1]。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2]?立则见其参于前也[3];在舆[4],则见其倚于衡也[5]。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6]。

【注释】

[1]蛮:南蛮,泛指南方少数民族;貊(mò):北狄,泛指北方少数民族。蛮貊是古代对少数民族的贱称。[2]州里:五家为邻,五邻为里。[3]参:列,显现。[4]舆:坐车。[5]衡:车辕上的横木。[6]绅:贵族系在腰间的衣带。

译文

子张问如何才能使自己到处都能行得通。孔子说:“说话要忠信,行事要笃敬,即使到了蛮貊地区,也可以行得通。说话不忠信,行事不笃敬,就是在本乡本土,能行得通吗?站着,就仿佛看到忠信笃敬这几个字显现在面前;坐车,就好像看到这几个字刻在车辕前的横木上,这样才能使自己到处行得通。”子张把这些话写在腰间的大带上。

圣人的智慧

如何使自己的主张到处行得通?孔子提出说话要忠诚守信,行为要敦厚恭敬。时时牢记“忠信笃敬”四字,站着,这四字仿佛直立眼前;坐车,也仿佛看见它刻在车辕的横木上。这才能使自己到处行得通。子张听了后,就把这句话写在了腰带上,以便时时提醒自己。

这个“行”,包括两种意义,一个是指行为;一个是指古代“行人之言”的“行”,也就是外交工作。这位在上论学干禄的子张,这时正在做行人,办外交的事,请教孔子要怎样办外交。孔子告诉了他千古名言。中国文化中的这位圣人实在是了不起,他对官式外交和国民外交的原则早已说了。我们现在的国民外交更普遍,但待人接物的原则,古今如一。第一,对人绝对诚恳,不要耍手段,正直坦率,这是最高的礼貌。第二,和不同文化、不同风俗习惯的人相处,不要表现得太关心。过分的关心,也许被认为干涉他们的自由,他们没有互相关心的习惯,反而感到麻烦。这不是说外国人不对,我们才对,这是文化基础不同。了解这一点,和任何一国人的交往都不会失礼了。这里孔子告诉子张,言语要“忠信”。忠,就是直心;信,讲出的话一定兑现。行为态度上要“笃敬”,忠厚而诚敬。做到了这样,就是野蛮的人也可和他往来。

原文

子曰:“直哉史鱼[1]!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注释】

[1]史鱼:卫国大夫,名䲡,字子鱼。

译文

孔子说:“史鱼真是正直啊!国家有道,他的言行像箭一样直;国家无道,他的言行也像箭一样直。蘧伯玉也真是一位君子啊!国家有道就出来做官,国家无道就(辞退官职)把自己的主张收藏在心里。

圣人的智慧

卫国大夫史鱼弥留之际嘱咐儿子把自己停丧屋中,因为“我数次推荐蘧伯玉贤能,国君不用;多次斥责弥子瑕无能,却不能辞退。活着不能进贤退无能,死后也不应在正堂停丧。”卫君得知后,起用了蘧伯玉,辞退了弥子瑕,古人称为“尸谏”,所以孔子赞叹史鱼刚直不屈有如利箭。这种人天生个性就是走直道,直到不管什么环境,平时也好,乱世也好,邦有道也好,邦无道也好,他的言行永远像一支箭一样。同时“矢”字也代表了尖锐的意思。有些人心肠非常好,做朋友好极了,因为他能说直话,心地是善良的,出发点是善意的。但这就牵涉到修养问题,尤其领导人有这样的部下,往往很难受的,因此做领导人的要有广博的胸襟。有时碰到这种讲直话的人,一次、两次、三次能够接受,到了四、五、六次实在受不了。但是这一类人如果是自己的朋友或上司,就必须放过他的尖锐直言,先要有准备哈哈大笑的容量,否则就不行。而蘧伯玉在政治清明时出来做官,政治黑暗时就把自己的本领收藏起来,这是最英明的做法,所以孔子赞赏他为君子。

这两个人,也是典型的对照。一种人是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区,都宁可直道而行,不转弯,这是干部中很好的。一种是像蘧伯玉这样的人,比较有才情,而且有修养,本身的名利心很淡泊,如孟子说的“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个话我们都知道,但等到真穷,真困难的时候,退下来“卷而怀之”,“独善其身”,往往心有不甘,这是很难得的修养。

原文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言,失言。知者不失人[1],亦不失言。”

【注释】

[1]知:通“智”。

译文

孔子说:“可以同他谈的话,却不同他谈,这就是失掉了朋友;不可以同他谈的话,却同他谈,这就是说错了话。有智慧的人既不失去朋友,又不说错话。”

圣人的智慧

如何把握言与不言的尺度。孔子认为可以和他谈,却不同他谈,这是错过人才;不可以同他谈,却同他谈,这是浪费言语。聪明人既不错过人才,也不浪费言语。

大家都听过“对牛弹琴”的故事,古代有个叫公明仪的音乐家对着一头正吃草的牛弹了首高深的曲子,牛只顾自己吃草,毫不理会。后来公明仪改弹蚊子、牛蝇和小牛叫唤般的声音,牛就摇着尾巴、竖起耳朵来听了,成语“对牛弹琴”据此而来。这个成语告诉我们说话要看对象,如果“不可与言而与之言”,那就是对牛弹琴,浪费言语了。总的来看,这是讲为人处世的道理很难。孔子说:一个人可以和他讲直话,但自己怕得罪人,不像史鱼一样肯对他讲直话,这就对不起人,是不对的。是自己的朋友,如看到他发生错误,宁可下一个警告,乃至他因此对自己不谅解都可以,自己还认他是朋友,他可以怨恨我,等到他失败了,会想到自己的话是对的,那就对得起人。所以在可以讲话的情形下,而不和他讲话,是对不起人,不应该的。有时候有些人,无法和他讲真话,如果对他讲真话,不但浪费,而且得罪人。所以一个真正有智慧的人,应说的时候直说。既不失人,也不失言。

从人生经验中知道,朋友之间这样,乃至在家庭中父母、夫妻之间也是这样。在对方不如意的时候,提出问题来谈,当然倒霉,这是时机不对。我们看到许多年轻朋友,做人家的下属,在长官那里碰了大钉,回来,一肚子牢骚。其实那个长官今天也许有件别的事情,心里正在烦,做下属的跑进去,报告不相干的事,乃至与他心里的事有关联,就正好触上了霉头。所谓:“薄言往诉,逢彼之怒。”所以人与人之间,人与事之间,说话真难。这是要有许多人生经验累积起来,才会了解的。学校里同学之间相处,社会上同事之间相处,经常会碰到这种事情,说的不是时候,结果意见相左了。

原文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1],有杀身以成仁[2]。”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3],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4],友其士之仁者。”

【注释】

[1]求生:贪生怕死,为活命苟且偷生。[2]杀身:勇于为仁义牺牲。[3]工:工匠。善:做好,完善。[4]事:侍奉。

译文

孔子说:“志士仁人,没有贪生怕死而损害仁的,只有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成全仁的。”

子贡问怎样实行仁德。孔子说:“做工的人想把活儿做好,必须首先使他的工具锋利。住在这个国家,就要侍奉大夫中的那些贤者,与士人中的仁者交朋友。”

圣人的智慧

这是孔子对仁的理解。孔子认为百姓需要仁德,更甚于需要水火。但溺水蹈火可能会死,践履仁德却不会,所以孔子勉励人们要像仁人志士一样“杀身成仁”,面临仁德时,即使是老师,也不和他谦让。具体为仁的方法就像工匠要把活儿干好,必须先弄好工具一样,要实行仁德,就要敬奉大夫中的贤人,结交士人中的仁人。

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人终有一死,我们不能决定生命的长度,却能决定它的宽度。古往今来,有多少仁人志士为了伟大的理想,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民族英雄如岳飞、文天祥、林则徐等为保卫国家,视死如归;革命志士如谭嗣同、秋瑾等,为革命事业抛头颅、洒热血。

孔子在讲到人如何修养仁德时打了个比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事先做好准备,未雨绸缪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修养品德是如此,锻炼本领也是如此。对那些即将走上工作岗位的大学生而言,“先利其器”尤为重要,只有把本领锻炼好,才有足够的资本应对工作。这也是两句名言,大家常常引用的。那么为仁是用什么工具呢?住在这个国家,想对这个国家有所贡献,必须结交上流社会,乃至政坛上的大员,政府的中坚,和这个国家社会上各种贤达的人,都要结成朋友。换句话说,就是要先了解这个国家的内情,有了良好的关系,然后才能得到有所贡献的机会,完成仁的目的。

现在由这句话看来,好像孔子很厉害,他晓得利用关系。他说,要到某一国家去,达到某一个目的,先要和这个国家的上流社会、政府首长都搞好关系,同时把社会关系搞好,然后才可以有所作为,达到仁的境界。孔子这些地方,看起来是教人使用手段,多厉害!事实上任何人,任何时代,都是如此。但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是为仁,目的是做到仁,在救人。

最近兴起一股风气,喜欢讲谋略学。对于谋略,应该学,不应该用。因为用谋略有如玩刀,玩得不好,一定伤害自己,只有高度道德的人,高度智慧的人,才会善于利用。西方宗教革命家马丁·路德说过“不择手段,完成最高道德”,但一般人往往把马丁·路德的话,只用了上半截,讲究“不择手段”,忘记了下面的“完成最高道德”。马丁·路德是为了完成最高道德,所以进行宗教革命,推翻旧的宗教,兴起新的宗教——现在的基督教。而现在的人,只讲不择手段,忘了要完成最高道德。

这里孔子是因为子贡问为仁,他才这样告诉子贡,如果是别人问为仁,孔子就不会这样讲了。我们从历史上看到,子贡的确做了很多事情,够得上是一个大政治家、大外交家、大经济家和工商业巨子,所以他这样告诉子贡。换句话说,孔子本身周游列国,见七十二位国君,也是这样做的,像卫国的蘧伯玉等等都是他的朋友,但是他的运气不好,始终上不了台,大家怕他。他如果不择手段,则可以很轻易拿到政权,但是他讲仁,始终守着最高的道德原则。他告诉子贡的,也是这样。

原文

颜渊问为邦[1]。子曰:“行夏之时[2],乘殷之辂[3],服周之冕[4],乐则韶舞[5]。放郑声[6],远佞人[7]。郑声淫,佞人殆。”

【注释】

[1]为邦:建设国家。[2]夏之时:即夏历,今天所说的农历、阴历。时,时令,历法。夏历最合农时,有利于农业生产,故孔子主张推行夏历。[3]殷之辂(lù):商代的车子,据说比周代的车子更朴质实用,所以得到孔子推崇。[4]周之冕:传说周代的礼帽华美,孔子提倡礼服要讲究,所以提倡周代的礼帽。[5]韶:舜时音乐。舞:即《舞乐》,周武王时音乐。[6]放:驱逐,禁止。郑声:郑国的民间音乐,形式活泼,孔子认为多靡靡之音,所以排斥。[7]远:疏远。佞人:花言巧语之人。

译文

颜渊问怎样治理国家。孔子说:“用夏代的历法,乘殷代的车子,戴周代的礼帽,奏《韶》乐,禁绝郑国的乐曲,疏远能言善辩的人。郑国的乐曲浮靡不正派,佞人太危险。”

圣人的智慧

这是孔子吸取历史经验教训,对治理国家设计的整套方案:历法遵行夏历,车子用商代的,礼帽戴周代的,音乐用《韶乐》和《舞乐》,禁止郑国的乐曲,斥退小人,因为郑国的乐曲不正派,花言巧语的小人太危险。

宋玉在《宋玉答楚王问》中,曾把楚国的音乐分为“下里巴人”、“阳阿薤露”、和“阳春白雪”三种。吟唱“下里巴人”,和者数千人;吟唱“阳阿薤露”时,和者只有数百人;吟唱到“阳春白雪”时,和者就仅数十人了,可见曲高和寡。

古人历来不屑于“下里巴人”的通俗歌曲,称之为“靡靡之音”。宋代文学的顶峰——“词”,即宋代流行音乐,就被认为是“小道”与“别是一家”,故也名为“诗余”。柳永是宋代着名词人,有人向宋仁宗推荐柳永,说其词在社会上流传相当广,“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宋仁宗很不屑,只说了一句“且去填词”,意思是嫌他不够庄重,只能填填词。

几十年前,邓丽君的歌曾被斥为“靡靡之音”,而现在人们对流行音乐已经宽容许多了。流行音乐表达的都是普通人的情感与生活,从这个层面上说,因为真实而琐碎,也因为琐碎而真实。

原文

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1],吾末如之何也已矣。[2]”

【注释】

[1]如之何:怎么办。[2]末如之何:没办法。末,没。

译文

孔子说:“人没有长远的考虑,一定会有眼前的忧患。”

孔子说:“从来遇事不说‘怎么办,怎么办’的人,我对他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圣人的智慧

孔子主张做事一定要深谋远虑,多问几个“该怎么办”。不为将来做打算的人,必然会有潜在的忧患。

记得小学时学过一篇课文,讲的是一只寒号鸟,秋天别的鸟儿都结伴南飞过冬或忙着搭窝时,它却只会炫耀自己漂亮的羽毛。鸟儿们劝它早点搭窝,它却说不着急,明天再搭窝。结果等寒冷的冬天来临时,别的鸟儿都归到自己温暖的窝里,落尽了羽毛的寒号鸟只有哀号着“明天就搭窝”冻死树梢。

《明日歌》云:“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我们不提倡杞人忧天,但是未雨绸缪是必要的。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原文

子曰:“臧文仲[1]其窃位者与[2]!知柳下惠之贤[3]而不与立也[4]。”

【注释】

[1]臧文仲:即鲁国大夫臧孙辰,历仕四朝。[2]窃位:窃据高位却不称职。[3]柳下惠:春秋中期的贤者,鲁国大夫,以讲究礼节着称。[4]与立:立通“位”,“与立”即给予官位。

译文

孔子说:“臧文仲是一个窃据官位的人吧!他明知道柳下惠是个贤人,却不举荐他一起做官。”

圣人的智慧

孔子认为不能荐贤的人等于窃据官位,柳下惠讲究礼节,贤良仁德,却得不到历仕四朝的臧孙辰的知贤举用,所以孔子批评臧做官不尽责。

关于古人如何培养后进的事,以宋代“二王”——王旦、王曾的事迹作为参考。宋真宗时代,寇准与王旦共过事,但寇准常在真宗面前攻击王旦,结果,王旦都一一包涵。后来寇准罢相,转托别人求王旦,想要“使相”的位置。王旦大为惊愕说:国家将相的位置,哪里可以随便要求?我不接受私人的请托。因此寇准对王旦不满意。不久之后,寇准又任中枢要职、内阁大员,叩见真宗的时候说:“非陛下知臣,安能至此。”真宗告诉他,他的职位,都是出于王旦的极力保荐。寇准才知道个中实情,非常惭愧。真宗也常说:“王旦善处大事,真宰相也。”

王曾,比王旦后进,但到宋仁宗时期,他也担任首辅的职位了。有一度在王旦休假期间,王曾因政见不和,被罢官了。王旦知道了便说:“王君介然,他日德望勋业甚大,顾予不得见尔。”后来王曾在中央政府执政,平常很少说话,也不轻易说笑,任何人不敢向他私下求事。他提拔别人,也不使人知道。那时候,范仲淹还是后举新进的人物。有一次范仲淹对他说:“明扬大类,宰相任也,公之盛德,独少此尔。”就是说公开提拔人才,这是首相的当然责任。你什么都很好,只是不肯说明提拔了些什么人,未免有点欠缺。王曾便对他说:“恩欲归己,怨将谁归耶?”这是说:若是使受提拔的人,私底下对我都是感恩图报,那么,那些没有得到好处的人们的怨恨,又叫谁去承担呢!所谓国家大臣,不能只接受别人的歌功颂德,同时也要有藏垢纳污的容量容德才行。只要多读历史,便可懂得其中的道理。我们有时处理一件事情,不需要考虑太多,历史上前人的经验告诉我们已经早有这些事例了。读书的好处就在此。

原文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1],则远怨矣[2]。”

【注释】

[1]躬:自身。厚:厚责。躬自厚意为要多多反省责备自己。薄责:少责备。薄责于人,意为少挑剔责备别人。[2]远:远离,避开。

译文

孔子说:“多责备自己而少责备别人,那就可以避免别人的怨恨了。”

圣人的智慧

孔子认为只有多检讨自己少责备别人,才能远离怨恨。这点很重要,也很难。躬就是反躬自问,自厚并不是对自己厚道,而是对自己要求严格;对于别人错了的,责备人家时,不要像对自己那么严肃。这样处世做人,对上级也好,对同事也好,对部下也好,怨恨就少了。相反,一个社会风气,到了乱的时候,往往是对别人要求重,对自己要求轻;要求别人特别严格,原谅自己轻而易举。所以孔孟之道,都是教我们反身而诚,责备人家要以宽厚存心,要求自己要以严格检点。

《伊索寓言》中说:一只鸽子老在不停地搬家,因为它总觉得新窝住了没多久,就有股浓烈的怪味,让它喘不上气来。它很困扰,就向一只经验丰富的老鸽子诉苦。老鸽子说:“你搬了这么多次家根本没有用啊,因为那种让你困扰的怪味并不是从窝里面发出来的,而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啊。”

人就像那只鸽子,总是很难看到自己的缺点。现实生活中,我们也习惯性地去发现别人的缺点,而对自己的缺点却视而不见,有时明知这样不好,却依然听之任之。这都是因为我们的眼睛盯的是别人而非自己。正所谓只看见别人眼中沙,看不见自己眼中的梁木。

原文

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

译文

孔子说:“整天聚在一起,说的都达不到义的标准,专好卖弄小聪明,这种人真难教导。”

圣人的智慧

孔子批评那些整天待在一起,不说一句有道理的话,只喜欢卖弄点小聪明的人,实在太难教育了!

大家在一起,讲起话来,没什么内容,无正事可谈,谈闲话,讲些不相干的话,没有真正的人生观,现今社会上这一类的人不少,娱乐场所更多了。大家如此,社会精神已经瘫痪,没有文化精神了。可是更严重的是“好行小慧”,喜欢使用小聪明,厉害得很。目前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全世界到处都是“好行小慧”,盛行使用小聪明,孔子只有摇头了:“难矣哉!”叹口气,到了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在明末清初,顾亭林就引用这两句话批评明末的社会风气,他说南方的知识分子“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北方的知识分子“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当代政治家谢觉哉就曾批评过这种现象:“三朋四友,吃喝玩乐,这叫做‘酒肉朋友’。朋友相聚,不谈工作,不谈学习,不谈政治,只谈个人之间私利私愤的事,这叫做‘群居终日,言不乃义’。”现在的一般青年人,进入社会之后,慢慢地就染上这个习性。不是无所用心,他们所用的心,就是孔子这句话“好行小慧”,耍小聪明,没有从大学问、大聪明上着眼。这是时代的悲哀,社会的病态。

原文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1],礼以行之,孙以出之[2],信以成之。君子哉!”

【注释】

[1]质:根本原则。[2]孙:通“逊”。出:出言,表达。

译文

孔子说:“君子以义作为根本,用礼加以推行,用谦逊的语言来表达,用忠诚的态度来完成,这就是君子了。”

圣人的智慧

孔子说,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要重视自己人生的责任,注意“义、礼、孙、信”四个字,本质上要有义。这里的义,一是孟子的观念——“义者宜也”,也就是适宜,合宜。二是传统的仁义——人格标准。三是指“词章之学”、“记闻之学”之外的“义理之学”。现代所谓哲学的、科学的也是义理之学,都是探讨人生最高道理——真理。“君子义以为质”的“义”,同时也就是义理的义,用它作为本质。表达在外面的行为是礼,有高度文化修养的行为。孙就是逊,态度上非常谦虚,不自满,不骄傲。对人对事,处处有信,言而有信,自信而信人。具备了这四个条件,就是君子之行,也就是一个知识分子、合于一个模范人格的标准,绝不是“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可比。如果做不到这样,专在小聪明上下工夫,那就完了。

原文

子曰:“君子病无能焉[1],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2]。”

【注释】

[1]病:担心,忧虑。[1]疾:感到遗憾。没世:终生。称:称道。

译文

孔子说:“君子只怕自己没有才能,不怕别人不知道自己。”

孔子说:“君子担心死亡以后他的名字不为人们所称颂。”

圣人的智慧

知己知人,《论语》中已多次提到。孔子教人的中心,都在这个思想,他说只怕自己无能,没有真才实学,不怕人家不了解自己。换句话说,只要要求自己,充实自己。而“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则又是一个大问题。司马迁写《史记》,在《伯夷列传》中,特别引用孔子的这句话。孔子说,一个君子,最大的毛病,是怕死了以后,历史上无名,默默无闻,与草木同朽。在历史上留有功绩的人物,文天祥、岳飞,也是少数。至于其他留下姓名的历史人物,又有几人?从这里看人生,多渺小!在目前很短暂的一段当中去争名,上台在镜头里亮一下,有什么用?求名当求万世名。人谁不好名?看好在哪里。一个人真想求名,只有一途——对社会真有贡献。要历史留名实在太不容易,可是三代以后,未有不好名者,所以孔子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但好名看好什么名。遗臭万年也是名,但有什么用?真的大名,要对历史有贡献,就太难了。求利之道也是一样,几十年来,看到那么多朋友,发那样大的财,最后怎样?所以名利之道要看通的。真了解了人生,确定自己究竟走哪条路才是最重要的,如若不然就一生老实本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分地企求。一个真正的君子,都是要求自己,学问也好,事业也好,只问自己,具备了多少?充实了多少?努力了多少?一切成就要靠自己的努力,不要依赖别人,不要因人成事。在内省的修养方面,只问自己应对人如何,而不要求别人对你如何。

原文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子曰:“君子矜而不争[1],群而不党[2]。”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注释】

[1]矜:矜持庄重。[2]党:结党营私。

译文

孔子说:“君子求之于自己,小人求之于别人。”

孔子说:“君子庄重而不与别人争执,合群而不结党营私。”

孔子说:“君子不凭一个人说的话来举荐他,也不因为一个人不好而不采纳他的好话。”

圣人的智慧

这些都是讲君子、知识分子的学问标准。要做到一个君子,必须矜而不争。“矜”是内心的傲(同骄傲是两回事。前面说过,没有真本事,看不起别人,是骄;有真本事而自视很高,是傲),傲要傲在骨子里,对外不必傲,内在有气节,穷死饿死可以,绝不低头,这是矜。“群”则是敬业乐群,彼此相处融洽,但不结党,不走营私的路,走大公之路。对于人的观察,不要听了对方一句话说对了,就认为他统统对了;也不要因为对方某一点不好,而因此不听他的好意见。

原文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译文

子贡问孔子问道:“有没有一个字可以终生奉行的呢?”孔子回答说:“那就是恕吧!自己不愿意的,不要强加给别人。”

圣人的智慧

子贡问孔子,人生修养的道理能不能用一句话来概括?为人处世的道理不要说得那样多,只要有一个重点,终生都可以照此目标去做的,孔子就讲出这个恕道。后世提到孔子教学的精神,每每说儒家忠恕之道。后人研究它所包括的内容,恕道就是推己及人,替自己想也替人家想。拿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对任何事情要客观。看别人处理一件事情,常会有觉得不痛快、不满意的地方。说老实话,假如是自己去处理,不见得比对方好。问题在于我们人类的心理,有一个自然的要求,都是要求别人能够很圆满;要求朋友、部下,都希望他没有缺点,样样都好。但是不要忘了,对方也是一个人,既然是人就有缺点。再从心理学上研究,这样希望别人好,是绝对的自私,因为所要求对方的圆满无缺点,是以自己的看法和需要为基础。我认为对方的不对处,实际上只是因为违反了我的看法,根据自己的需要或行为产生的观念,才会觉得对方是不对的。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子贡问曰:“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便是孔子教授法的尖锋锐利,等于后世禅门中一个故事:唐末诗僧贯休作了两句很得意的诗,“得句先呈佛,无人知此心”。他拿给一位禅门的老和尚看,老和尚反问他:“如何是此心呢?”贯休反而答不出来了。老和尚便笑说:“无人知此心。”这段孔子与子贡的对话,便同此一样隽永有味,值得深思反省。

站在全新的立场,专门研究自己的人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八个字做不到,随时随地我们会犯违背这八个字的错误。尤其在现代社会的团体生活中,这八个字的修养,要做到很难很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同时也就是“己所欲,施于人”。后来佛家思想传到中国,翻译为“布施”。施字上加一个“布”字,就是普遍的意思。佛家的布施和儒家这个恕道思想一样,所谓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就是布施的精神。人生两样最难舍,一是财,一是命。只要有利于人世,把自己的生命财产都施出来,就是施。这太难了,虽然做不到,也应心向往之。

原文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1]?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注释】

[1]毁:诋毁。誉:赞誉。

译文

孔子说:“我对于别人,诋毁过谁?赞美过谁?如有所赞美的,必须是曾经考验过他的。夏商周三代的人都是这样做的,所以三代能直道而行。”

圣人的智慧

孔子不随便赞誉或诋毁别人。若要有所赞誉,也是经过实践考验过的。夏商周三代皆如此,所以三代能按正直之道行事。没有经过实践和时间检验,就不要随便赞誉别人,也不要轻易诋毁别人。因为要真正了解一个人是不容易的,要对一个人做出客观评价更难。“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有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实践的检验,才可做出判断。

近代以来,大家都很崇拜曾国藩。其实,他当时所遭遇的环境,毁与誉都是同时并存的。因此他有《赠沅浦九弟四十一生辰诗》:“左列钟铭右谤书,人间随处有乘除。低头一拜屠羊说,万事浮云过太虚。”这是说他们当时的处境,左边放了一大堆褒扬令、奖状。右边便有许多难听而具有攻击性的传单。世间的是非谁又完全弄得清楚呢!多了这一头,一定会少了那一边,加减乘除,算不清那些账。你只要翻开《庄子》书中那段屠羊说(人名)的故事一看,人生处世的态度,就应该有屠羊说的胸襟才对,所谓“万事浮云过太虚”。

孔子这里说,听了谁毁人,谁誉人,自己不要立即下断语;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有人攻讦自己或恭维自己,都不去管。假使有人捧得太厉害,这中间一定有个原因。过分的言辞,无论是毁是誉,其中一定有原因,有问题。所以毁誉不是衡量人的绝对标准,听的人必须要清楚。孔子说到这里,不禁感叹:“现在这些人啊!”他感叹了这一句,下面没有讲下去,而包含了许多意思。然后他讲另外一句话“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是因为夏、商、周这三代的古人,不听这些毁誉,人取直道,心直口快。走直道是很难的,假使不走直道,随毁誉而变动,则不能做人;做主管的也不能带人。所以这一点,做人、做事、对自己的修养和与人的相处都很重要。

《庄子》也曾经说过:“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毁之而不加沮。”真的大圣人,毁誉不能动摇。全世界的人恭维他,他不会动心,称誉对他并没有增加劝勉鼓励的作用,本来要做好人,再恭维他也还是做好人。全世界要毁谤他,他也绝不因毁而沮丧,还是要照样做。这就是毁誉不惊,甚而到全世界的毁誉都不管的程度,这是圣人境界、大丈夫气概。

原文

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1],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

【注释】

[1]史之阙文:史官记载历史,对有余温的事,缺而不录。阙,通“缺”,存疑。

译文

孔子说:“我还能够看到史书存疑的地方,有马的人(自己不会调教,)先给别人使用,这种精神,今天没有了吧。”

圣人的智慧

此章很难理解。孔子说他当时能看到史书存疑的地方,后来又说有马的人自己不训练,先给别人使用,这种精神,今天再没有了。“史之阙文”与“有马者借人乘之”二者有何关联,令人费解。有人以为“有马者借人乘之”是多出来的文字。

这是孔子对于时代文化在演变中的一个感叹。他当时研究中国上古文化,就说恐怕以后研究更困难了,史料都丧失了。他还很幸运看到古代历史残缺的资料。举一例说,古代有马的人,都能借给别人骑,而现代社会连一点资料都很难找到了。所以今后对于上古史,无法研究。因此孔子当时把中国的历史,暂时斩断了,整理《诗经》时便从唐尧开始,事实上尧以前还有史实的。如果照旧的方式研究,尧以前就有两百万年的历史了,至少有一百多万年。自伏羲、神农下来,从黄帝开始到现在是五千多年,从尧、舜开始到现在是三千多年,中华民族究竟已经有多少年历史,这很难讲。

不过最近从外国翻译过来的关于外太空科学的新书,已怀疑的确有外太空人,证明人类不是由猿猴进化而来;而且证明人类文化历史至少有一百多万年。这些资料反而证明中国古代的传说都对了,可惜西方人的研究,都不懂中国这方面的资料。而我们自己的学者,恨不得把自己国家民族的历史越缩短越好。我们拿旧史来读,就晓得有一百多万年。从伏羲画八卦到黄帝这一段,到底有多少年,还不知道,至少有好几万年。孔子删历史,以唐尧为断代的开始,是因有资料可查,所以才从尧开始,可是后人对于这一部分资料还怀疑不信。现在这几十年来,我们学说上犯一个“疑古”的毛病,把自己文化都破坏了。最近全世界的学说,和我们以前一样“崇古”了,这又看到孔子“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了不起。现在外太空科学、星际科学的新发现,有很多地方是值得注意的。讲到这一段,孔子说从残缺的史料中“有马者,借人乘之”。可见古代社会,彼此之间的互助精神非常好。换句话说,自己有车子,邻居要用,尽管去用,这是说以前社会的厚道。这是孔子随便举例,不是说以后的人就没有这种厚道了,这意思主要是说,这一点残缺的文字,他还看到了,但当时一般人对上古时代的研究,资料就不够了。如此而已。并不是孔子没有马骑,向朋友借不到,便生气了。

原文

子曰:“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

译文

孔子说:“花言巧语就败坏人的德行,小事情不忍耐,就会败坏大事情。”

圣人的智慧

孔子认为花言巧语会败坏道德。小事上不能忍耐,便会坏了大事。

勾践尝粪降夫差和韩信甘受胯下之辱的故事,想必大家都知道。没有他们当年的“小不忍”,何来名留青史的越王勾践和汉代大将韩信?小忍,是以暂时的忍气吞声换得青山在,是以退一步来换取海阔天空,这才是真正的人生智慧。

这两句话很明白清楚,就是说个人的修养。巧言的内涵,也可以说包括了吹牛,喜欢说大话,乱恭维,说空话。巧言是很好听的,使人听得进去,听的人中了毒、上了圈套还不知道,这种巧言最会搅乱正规的道德。“小不忍,则乱大谋”,有两个意义,一个是凡事要忍耐、包容一点,如果一点小事不能容忍,脾气一来,坏了大事。许多大事失败,常常都由于小环节导致的。一个意思是,做事要有忍劲,狠得下来,有决断,有时候碰到一件事情,一下子就要决断,坚忍下来,才能成事,否则不当机立断,以后就会很麻烦,姑息养奸,也是小不忍。这个“忍”可以作这两面的解释。所以人的讲话、文章,如本身没有道德基本修养,便成为巧言乱德。对于这种事,孔子认为一定要处理,否则成为姑息养奸,也就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原文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

译文

孔子说:“大家都厌恶他,我必须考察一下;大家都喜欢他,我也一定要考察一下。”

圣人的智慧

前面《子路》篇有:“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可与此章互相参看。孔子认为大家都讨厌的人,一定要去考察,大家都喜爱的人,也一定要去考察,不要人云亦云,轻易下判断。

这是从毁誉的问题讲下来,一直讲到这里。孔子又说,大家都讨厌这个人,不要随便相信,必须自己加以考察判断;大家都公认为好,都喜欢他,也不要受蒙蔽,一定要自己再观察他。如果我们以这两句话来印证个人的经历,对于小的事情,每人都会遇到很多,有些学者、文人,学问都很高,但也最容易受情感的蒙蔽,容易情感冲动,于是在观察方面、判断方面,往往会发生错误。这两句话,扩充起来,可以引证很多历史的事实。

现在我们退回来讲个人修养方面,作为一个领导人,了解自己的下属,不要完全受别人的影响,自己要观察得清楚,如王莽,当时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没有篡位以前,上下左右,没有一个人不说他好,后来哪晓得一变而成这样坏。这段历史,就是很好的证明。

原文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译文

孔子说:“人能够使道发扬光大,不是道使人的才能扩大。”

圣人的智慧

孔子认为人能够把道扩大,而不是道能弘扬人。

老子曾经说过:“人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又说“道无为而无不为”。他所讲的是“道能弘人”的道理。而在孔子看来,人生的价值所在,必须奋斗终生,不仅为了个人的道德修养,而且是为了理想的社会而奋斗。孔子要告诉人们的,就是要保持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鲁迅先生不是也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变成了路”。这也是“人能弘道”的道理。

原文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译文

孔子说:“有了过错而不改正,这才真叫错了。”

圣人的智慧

孔子主张:有过错而不改,这种错误才真叫错误。如果过而能改,就等于没有错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是圣贤也不能保证自己无过。只要“过而改之”,知错能改,那就不算是错误了。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列宁在亲戚家做客,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其他小朋友都让他跟大人说是猫打碎的,但诚实的列宁说出了真相,承认是自己打碎的。列宁从小所具备的“过而能改”的品质,对他的人生不能说没有影响。

所以人最可怕的不是犯了错误,而是明知自己做错了还执迷不悟,“浪子回头金不换”就是说“过而能改”这种精神的可贵。

原文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

译文

孔子说:“我曾经整天不吃饭,彻夜不睡觉,去左思右想,结果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去学习为好。”

圣人的智慧

孔子认为“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如果整天不吃,整宿不睡地去思考,是毫无益处的,不如去学习。上文也提到过:思而不学也不对,学而不思也不对。一个有天才、有思想的人,首先要注意多读书、多求学。自己以为自己是天才,聪明了不起,如果多读书以后,自己就会变得非常谦虚了。常常我们自以为是一个大发现,多读了书以后,才知道古人早就讲过了,知道了,原来我们并没有超越古人,而且古人比我们所知道的还要多得多。譬如唯物思想,中国文化里早就有过,不过没有这么多,只一点点原则,经过研究,知道是不能成立的。还有西方很多东西,我们以前都有过,可是都没有加以发挥。现在年轻人有思想,都想创作,可是就创造不了,所以知识与思想要配合起来。

原文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者,馁在其中矣[1];学也,禄在其中矣[2]。君子忧道不忧贫。”

子曰:“君子贞而不谅[3]。”

【注释】

[1]馁:饥饿。[2]禄:做官的俸禄。[3]贞:正。

译文

孔子说:“君子只谋求行道,而不谋求衣食。耕田,是因为肚子会饿;学习,是因为可以得到俸禄。君子只担心道不能行,不担心贫穷。”

孔子说:“君子固守正道,而不拘泥于小信。”

圣人的智慧

孔子说的“谋道不谋食”,“忧道不忧贫”是很好的人生格言。它并非是反对君子谋“食”,而是讲君子谋的首先应该是“道”,而不是把“食”放在首位。“食”当然是就财富、金钱等物质方面而言的,而“道”的意思比较抽象,很难找到一个较为具体的词语代替,可能理解为人的道德修养和社会理想比较合适。孔子要说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你想做君子,那你就应该努力于谋道,不要汲汲于挣钱。所以作为君子来说,只有“忧道”而不会“忧贫”。后来范仲淹写《岳阳楼记》,其中有句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流露出的也正是这种“忧道”的情感。对比起来,现代人崇尚功利,往往是“谋食不谋道”,“忧贫不忧道”了。

原文

子曰:“知及之[1],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2],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3],未善也。”

【注释】

[1]知:通“智”,才智。[2]莅(lì):临。此处指临民,即治理百姓。[3]动:行动。

译文

孔子说:“凭借聪明才智足以得到它,但仁德不能保持它,即便得到,也一定会丧失。凭借聪明才智足以得到它,仁德可以保持它,不用严肃态度来治理百姓,那么百姓就会不敬;聪明才智足以得到它,仁德可以保持它,能用严肃态度来治理百姓,但动员百姓时不照礼的要求,那也是不完善的。”

圣人的智慧

这是孔子对智、仁、庄、礼四者关系的论述,四者缺一不可。只有用聪明才智得到,用仁德来守护,用庄重的态度来治理百姓,且行动符合仁义,这样才能算是完善的。

这是讲到学问、修养在处事时的一些标准。有智慧,有眼光,看得准。譬如买股票吧,眼光看到了,买进来,赚了钱,可是又想贪多,这时候不能把握住自己,不知道煞车,最后还是赔本了。人生的一切大小事情,事业前途,做人处世,都是如此。

眼光看得准,创业容易。在春风得意、该煞车的时候也能煞住,则是最高修养。可是在这个时候的人,总是不肯煞车的,只顾向上面冲,结果得到的,必定会失掉。老子告诉我们:“功成、名遂、身退。”要做得恰到好处,至少先稳定这个阶段。这样好像是手段了,但手段与道德,差别在于内心:走恕道,替别人着想,多为人,少点私心,就是道德。如果智慧够了看得准,“仁能守之”,也拿得稳,但是不“庄以莅之”,内心上没有真正庄敬,口头说为社会、为别人,人家还是不服气的。做到了“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这三点以后,外在的行为动作,还要处处守礼,有礼貌,有法度,有规矩。做到了这四点,做人、做事、从政、修养、事业,才能尽善尽美,否则总归有问题。如果以这四点,观察工商业的社会,也是一样,不能违背。有些人赤手空拳,本事大得很,当时发财了,但有许多人“仁不能守之”,所以又掉下去,只这二十年中,就不知有多少实例。

原文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1],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注释】

[1]小知:做小事情。知,作为的意思。大受:承担大任。受,责任,使命的意思。

译文

孔子说:“君子不能让他们做那些小事,但可以让他们承担重大的使命。小人不能让他们承担重大的使命,但可以让他们做那些小事。”

原文

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译文

孔子说:“百姓们对于仁(的需要),比对于水火(的需要)更迫切。我只见过人跳到水火中而死的,却没有见过实行仁而死的。”

原文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译文

孔子说:“面对着仁德,就是老师,也不同他谦让。”

原文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1]。”

【注释】

[1]食:食禄,此处指官吏的薪水。

译文

孔子说:“侍奉君主,要认真办事而把领取俸禄的事放在后面。”

圣人的智慧

孔子主张:侍奉君主必得恭敬谨慎地办事,而把拿俸禄的事放在后面。

现代人太功利,在找工作前不是先想想你能为这个单位做些什么,而是先想到有没有利益可获得。很少有“敬其事而后其食”的精神。

原文

子曰:“有教无类。”

译文

孔子说:“人人都可以接受教育,没有(贫穷、地域等)的区别。”

圣人的智慧

孔子主张全民教育,教育没有富贵贫贱、大资优劣智愚、等级地位高低、地域远近、善恶不同等之分。

捷克着名教育家夸美纽斯提出:“教育的艺术是把一切事物教给一切人类的艺术。”然而教育的全民化在人类历史上却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

原始社会由于生产资料公有,大家共同劳动,共享劳动果实,所以教育没有阶级性,人人都有受教育的机会,但仍有性别差异;在奴隶社会,只有奴隶主的子弟才能享受教育权,此时孔子提出“有教无类”,并身体力行,首次创办私学,使许多如子路和颜回般家境贫寒的人也有机会学习,这也铸就了孔子伟大的教育家地位;封建社会教育不仅具有鲜明的阶级性,而且官学还具有鲜明的等级性。现代社会,特别是20世纪后,教育成为全体公民的需要和共享的权利,教育的全民性和普及性体现得更为鲜明充分。2005年,全球经济论坛成立了“一个孩子一台电脑”协会,这个协会以零利润致力于研发100美元笔记本电脑,其目标是让那些发展中甚至不发达地区的孩子们与发达国家的孩子们一样,都享有自由开拓、尝试并且自由表达自己的机会。

原文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

译文

孔子说:“主张不同,不互相商议。”

原文

子曰:“辞达而已矣。”

译文

孔子说:“言辞只要能表达意思就行了。”

圣人的智慧

孔子认为言辞足以表达意思就够了,不需要太过浮华的辞藻。

看过网上一篇小学生写的作文——《我的家》:“我的家有爸爸妈妈和我三个人,每天早上一出门,我们三人就分道扬镳,各奔前程,晚上又殊途同归。爸爸是建筑师,每天在工地上指手画脚,而自己却若无其事;妈妈是售货员,每天在商店里来者不拒;我是学生,每天在教室里呆若木鸡。我的家三个成员臭味相投,家中一团和气,但我成绩不好的时候,爸爸也同室操戈,心狠手辣地揍得我五体投地,四马分尸。妈妈在一旁袖手旁观,从不见义勇为。”这篇乱用成语的作文,在令人捧腹大笑的同时,也深深提醒我们:语言表达要尽量朴实、简练,用本色的话说明白就行了。如果为单纯追求文采华美而滥用词汇、堆砌辞藻,很有可能会有画蛇添足的味道。

原文

师冕见[1],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2]。”

【注释】

[1]师冕:师是乐师,冕是人名,古代乐师常由盲人充当。[2]相:辅助,帮助。

译文

乐师冕来见孔子,走到台阶沿,孔子说:“这儿是台阶。”走到坐席旁,孔子说:“这是坐席。”等大家都坐下来,孔子告诉他:“某某在这里,某某在这里。”师冕走了以后,子张就问孔子:“这就是与乐师谈话的道吗?”孔子说:“这就是帮助乐师的道。”

圣人的智慧

此章是孔子的“相师之道”。孔子时代的乐师多由盲人充当,孔子对他们极为尊重,同时又能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对他们施以援手,照顾有加。

人们常说:“见人说人话,见佛说佛话,见鬼说鬼话。”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这并非油嘴滑舌、八面玲珑,而是一种说话的艺术,一种尊重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