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秋风至,楚客心忧哉。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露彩方泛艳,月华始徘徊。宝书为君掩,瑶琴讵能开?相思巫山渚,怅望阳云台。膏炉绝沉燎,绮席生浮埃。桂水日千里,因之平生怀。
这是《杂体诗》的最后一首,摹拟的是汤惠休的怨别之作。惠休早年为僧,故称为“上人”,他的诗多写相思、离别,以五言的《怨诗行》最为人称道。
“西北秋风至,楚客心忧哉。”惠休诗常以秋为背景,又喜化用《楚辞》意象,这里的楚客秋风之忧正合乎这种情况。秋风也最易于触动客子怀人之情,这样的起兴也显得自然,下面怀人的句子就出来了。“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碧云”,傍晚青白色的云,用“碧”字见出美感,与“佳人”相映。“殊”,还。看着碧云聚合,想着佳人还未到来,很是惆怅。前句写景甚有兴象,与后句言情至为融洽。“露彩方泛艳,月华始徘徊。”这还是写晚景,露珠反映着夕晖,月亮也升起来了。这显现了时间的推移,见出主人公仍在伫望;这凄迷黯淡的景色也映现了伫望者的心境。“宝书为君掩,瑶琴讵能开?”“掩”,合。“讵”,岂。这两句说,因为想念你,道书也读不下去了,玉琴哪有心思去弹呢?“宝书”,也切合休上人的身份。“相思巫山渚,怅望阳云台。”这里用巫山神女典故,“巫山渚”,巫山附近的洲渚,阳云台,楚王与神女相会之处。这是表现对佳人的思念,中间还含有对往日欢会情事的回想。“膏炉绝沉燎,绮席生浮埃。”“膏炉”,香炉。“沉燎”,指浓郁的香火。“绮席”,美丽的床席。膏炉、绮席,都是为佳人陈设的,现在她不在这里,这些物品都久已不用了;而看着这些闲置的陈设,又会加重自己的思念之情。“桂水日千里,因之平生怀。”“桂水”,湘江的支流,在今湖南桂阳附近,正在古代楚国范围。“之”,往,送。这两句说,桂水一日千里向北流去,我要借它把我的情意送往佳人那里。这是主人公因信息阻隔而生出的美好的想像,即景寄意,余韵悠悠。
这首拟作是从意境的整体上把握摹拟对象的风格特征,充分发挥了艺术想像,虽然少有原作的语汇,也同样逼肖休上人的口吻、休上人的笔意。这是很可注意的。还有一点值得注意,此诗的“怨别”明显打上了作者身世的烙印。作者写的关于离别的诗赋很多,而在贬建安吴兴令(今福建浦城)期间的一些作品,不少语句与此诗也是相似的。此诗很可能也是作于此时。拟作而有寄托,这就是创新了。沈德潜评此诗曰:“有佳句”(《古诗源》)。三四句和最后两句最为脍炙人口,后人化用、仿作极多。这两韵好就好在情景交融、自然浑成。有趣的是,这几句都曾长期被当作他人之作而加以引用,前两句当作惠休语,后两句当作沈约诗,宋吴聿不无风趣地说:“所谓文通锦,割截殆尽矣。”(《观林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