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饮燕市,酒酣气益震。哀歌和渐离,谓若傍无人。虽无壮士节,与世亦殊伦。高眄邈四海,豪右何足陈!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
这首诗赞颂荆轲睥睨四海,蔑视豪门势族的英雄气概。据《史记》记载,荆轲,战国时齐国人。喜欢读书击剑,他游于燕国,与燕国的狗屠和善击筑的高渐离友善。“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后为燕太子丹刺秦王,临别前,作《渡易水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最后,失败被杀。荆轲刺秦王是为了除暴安民,但是刺客的行为是并不足取的,只是他的事迹确有感人之处。左思赞颂荆轲,固然是佩服荆轲的为人,而更主要的是借以咏怀,表示对豪门势族的藐视。
开头四句,概括了《史记》的一些内容。这是说,荆轲在燕国的都市里饮酒,酒兴正浓,气概则更为不凡。高渐离击筑,荆轲高歌相和,甚至激动得流下眼泪,好像身边没有别的人似的。这里写的只是荆轲生活的一个片断。但是已足以表现他的思想性格和为人,已使人感到不同凡响。“虽无壮士节,与世亦殊伦。”是对荆轲的评价。前句是贬,后句是褒。一贬一褒,贬中有褒。褒是主要的,而贬只是指出其不足。这个不足是与壮士鲁仲连比较而言。鲁仲连退秦兵成功了,荆轲刺秦王却失败了,所以说“无壮士节”。但是,在句首冠以连词“虽”字,是表示退一步说,其正面意思在“与世亦殊伦”。因此,我们认为左思对荆轲的为人还是肯定的。这个意思在下面句子中就更明显了。“高眄邈四海,豪右何足陈?”是写荆轲的英雄气概。他高视不凡,四海尚且以为小,那豪门势族岂值得一提。左思满怀壮志,希望能施展自己的才能,为国家出力。但是,在门阀统治的压抑下,英雄无用武之地,仕途蹭蹬,壮志难酬,他对自己的不公平遭遇充满了愤懑不平的感情。所以,假借荆轲,表现了他对豪门势族的蔑视。应该指出,作为贾谧“二十四友”之一的左思,曾因贾谧的推举而任秘书郎。他对现实生活的态度,不可能完全是这样的。但是,这是他激于义愤而发出的声音,是他的一种心声。
“贵者虽自贵”四句,是诗人直接陈述自己对“贵者”和“贱者”的看法。他一反世俗之见,将“贵者”视若尘埃,“贱者”看得重若千钧,进一步抒发了自己愤激的感情。左思的贵贱观确实和世俗不同,如在《咏史》第四首中赞美扬雄,说扬雄“悠悠百世后,英名擅八区”,以反衬豪门势族的生命短暂,如过眼烟云,迅速从世界上消失。其意思和这里是一致的,字里行间,都洋溢着诗人的英风豪气。
战国以后,荆轲的事迹,长期流传。三国阮瑀《咏史》第二首、东晋陶渊明《咏荆轲》、唐代骆宾王《易水送别》等都是歌咏荆轲之作。陶诗云:“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大体上表达了这类诗歌的共同感情,左思的这首诗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