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得春风,一低复一昂。
谁能空相忆,独眠度三阳!
这也是一首南朝乐府民歌,选自《乐府诗集》卷四十六《清商曲辞三》。据《古今乐录》一书记载,南朝刘宋王朝袁皇后居丧期间,官员们在宴饮时不敢大声唱歌,只得“窃声读曲细吟而已”,这便是《读曲歌》的由来。我们无须追究这种说法的真假,反正它只不过是一种曲调,犹如后来的“倚声填词”,与“读曲”二字在内容上并不相关。像一般南朝民歌一样,这首诗也是出自女子之口,她无疑是一位多情善感的少妇,幽怨地唱着她与丈夫的离别之苦。本诗的写法与前面几首不同,它前两句写景,后两句抒情;景是即目所见的实景,情是由景所引发出的真情,即所谓“因景兴情”,没有什么比喻的深意,用的是“赋”法。你看,那株细柳在春风里一低一昂,一起一伏,摇曳生姿,多么像一位袅袅娜娜的姑娘在婆娑起舞!而株株柳树连在一起,随风低昂,又多么像一道道柳浪,也许还会时不时地听到隐于这柳浪深处的莺歌燕啼呢!这一切,在江南原是司空见惯的景象,只不过是提示着春天的莅临而已,但一位闺中独居的少妇,对此就不能无动于中,漠然处之了。正如俄罗斯大诗人普希金所说:“春天,春天,爱情的季节,你的到来使我多么悒郁!”(《叶甫盖尼》)又正如唐代诗人王昌龄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闺怨》)这杨柳,这醉人的无边春色,撩拨起这位少妇的多少离情别绪,使她封闭于内心深处的情思一古脑儿地都翻涌起来,她不禁脱口而出:“谁能空相忆,独眠度三阳!”“相忆”,忆的无疑是她的丈夫。他哪里去了?去“觅封侯”?去出征?去服役?去行商?……看来,他今春儿大半是不能归来了,她的忆念与翘盼也将会落空。“三阳”原指正月。古书有云:“元旦,三阳交泰,万象昭苏。”但这里显然是泛指万物复苏的整个三春。在这撩人的“爱情季节”,他们本应像对对鸳鸯,双双蝴蝶,也成双捉对,形影相随,而实际上呢,却落得个形单影只。太辜负了,你这大好的春光;太辜负了,你这大好的青春!这感情是多么坦率,真纯,而这诗写的又是多么明丽,清新,一如那明媚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