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通太液,丹岑连少华。
堂皇更隐映,松灌杂交加。
荇蒲浮新叶,渔舟绕落花。
浴童竞浅岸,漂女择平沙。
极望伤春目,回车归狭斜。
覆舟山是古都金陵的风景佳处。它虽不甚高,无高岩截云,层崖断雾之势,却有古寺佛塔,树木葱茏,曲径通幽。又北临玄武湖,东接富贵山,与紫金山形断而脉连,在此登高揽胜,可俯瞰金陵古城,遥望长江天堑,南朝时即为著名的游乐之地。这首诗便是刘孝威登山望远之作。
诗人登上覆舟山,放眼望去,只见西北隅有一条河流,水漾紫光,直通玄武湖口,而东北方则是峰峦起伏,石含丹紫,与覆舟山一脉相连,山川壮美,气象雄伟,于是以赞美的笔调挥写出:“紫川通太液,丹岑连少华。”上句的“紫川”,指玄武湖注入长江的通道金川河。南朝自刘宋以来,宫中尚紫,故以紫川称代金川河。“太液”,原是汉武帝在都城长安开凿的池名,后来多以借称帝都大池之水,这里指玄武湖。下句的“丹岑”,乃指称紫金山,以其石色丹紫,故称。此句用“丹岑”,是从色彩上同上句的“紫川”错综成对。“少华”,即覆舟山。因山上有小九华寺,故山亦名小九华山、少华山。这两句纵览金陵山水,对仗工整,境界阔大,勾绘出帝都金陵的壮丽景象。如果同诸葛亮所形容的“钟山龙盘,石城虎踞”联系起来,更能想见金陵的山川胜概。诗的三、四两句“堂皇更隐映,松灌杂交加”,总写远望中金陵宫城景色。富丽堂皇的宫殿隐映在绿荫之中,高大的苍松翠柏和低矮的丛生灌木,相间而生,郁郁葱葱,簇拥着金碧辉煌的宫城。
在金陵山水、宫城总体描绘之后,诗人收拢目光,转向玄武湖近处景色,写出了:“荇蒲浮新叶,渔舟绕落花。浴童竞浅岸,漂女择平沙。”前两句侧重写物,后两句则写人。暮春季节,湖中的荇菜、香蒲开始长出柔嫩的新叶,飘浮出水面,树上的杂花,已经凋零,点点洒洒,飘落在湖上,环绕着渔舟,随波荡漾。而在湖畔浅水处,成群的浴童嬉闹竞逐,浣纱少女则正在寻觅沙平水清的地方。这四句都在第三字嵌入一个动词,写出物态、人态。其中尤以“绕”、“竞”二字最为传神。水面落花,本来静止不动,着一“绕”字,与舟合写,便点出落花在舟行、波摇中浮荡的优美景象,并可见落花极多,布满水面舟侧。再细加品味,又似落花有情,故绕渔舟。至于“竞”字,更是形象地写出浴童在浅水地带奔跑相竞,水花飞溅的场景,和天真活泼、竞嬉欢逐的情态。这些不仅反映出诗人观察细微,用笔老到,也表现出游山观景的浓厚情趣。
玄武湖的暮春是美的,然而,毕竟是落花流水春去也,多情的诗人在极目骋望,饱览山水,领略美感的同时,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伤春的哀愁,吐出一句“极望伤春目”。(语出《招魂》“目极千里兮伤春心”。)用什么来填补因时光流失而呈现的心灵空虚呢?作者写道:“回车归狭斜”。所谓“狭斜”,本指小街曲巷,后世多用以指代歌女、娼妓居处。刘孝威在这时所向往的,也许是一场依红拥翠的浅斟低唱?在这里,流露出他作为一个重要的宫体诗人的本色。通常,山水诗的结尾,是表现超世脱俗的高情,而这首诗却归于世俗的享乐生活。究竟应该怎么评价暂且不论,后者比前者更具有普遍性,大约是无可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