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周伯仁》原文|注释|赏析|译文
周伯仁为吏部尚书，[1]在省内，[2]夜疾危急。时刁玄亮为尚书令，[3]营救备亲好之至，良久小损。明旦报仲智，[4]仲智狼狈来，始入户，刁下床对之大泣，说伯仁昨危急之状。仲智手批之，刁为辟易于户侧。既前，都不问病，直云：“君在中朝，[5]与和长舆齐名，[6]那与佞人刁协有情?[7]”迳便出。
【注释】 [1]周伯仁，周顗，字伯仁，详见前《过江诸人》篇注[5]。吏部尚书：吏部是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选的机构，尚书为部的最高长官。 [2]省：尚书、中书办公的地方，原设在禁中。汉时称宫中为禁中，因孝元皇后父名禁而讳之，故改称省中。后世沿用既久，乃以省为官署之名。 [3]刁玄亮：刁协，字玄亮(?—322)，渤海饶安(今河北盐山县南)人。少即好学，虽不精研而多所博涉。东晋建国初，朝廷制度皆禀于协，然性刚悍，每崇上抑下。既而为王敦所忌，举兵讨之，协奔至江南，为人所杀。尚书令，主管章奏文书的官吏。至魏晋以后，权位渐高，成为实际上的行政长官。[4]仲智：周嵩，字仲智，周顗二弟。为人狷直不阿，每以才气凌物，元帝朝累迁御史中丞。后亦为王敦所诬害。 [5]中朝：朝廷中。此处当指西晋朝。 [6]和长舆：和峤，字长舆(?—292)，汝南西平(今河南西平县西)人。少有盛名，起家太子舍人，周顗见而叹曰：“森森如千丈松，虽磊砢多节，施之大厦，必有栋梁之用。”深得武帝司马炎器重，为黄门侍郎，迁中书令。至惠帝司马衷时，再拜太子太傅，加散骑常侍。然和舆虽家资巨万，富拟王者，唯性贪吝，杜预谓其有“钱癖”。[7]佞(ning泞)人：惯于吹捧谄媚人的人。
【译文】 周伯仁作吏部尚书时，在吏部官署里，有次夜间生了病，情况危急。当时刁玄亮正任尚书令，想尽各种办法尽心尽力地抢救，过了好久病情才稍微减轻。第二天报告给周仲智，仲智闻讯仓皇赶了来，刚才进门，刁即离开座位对着他大哭，诉说昨夜伯仁病情危急的状况。仲智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刁就慌忙后退躲在门边。仲智走到伯仁跟前，全不问病情，直接说：“您在朝廷上，同和长舆齐名并称，哪里与逢迎拍马的小人刁协有交情呢?”说完回头便出去了。
【总案】 这里描绘出一个有声有色、极富戏剧性的场面。周伯仁夜间急病还只是前奏引子，第二天的种种动作才真是绝妙的传神笔墨。刁玄亮急欲表功讨好的殷勤和自作亲近之态，突然挨了耳光的惊恐狼狈;周仲智嫉恶如仇、刚直暴烈而毫不假借的性格，通过对刁玄亮的决绝与痛责周伯仁，都充分体现出立体感和典型性。但本篇文字却简洁精练，几乎没有什么渲染烘托，只是选择几个最有代表意义的细节，突出了人物的具体行动，便塑造出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可谓深悉“白描”手法的奥秘底蕴。
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