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咏钱》原文翻译注释与赏析

咏钱·袁枚
人生薪水寻常事,动辄烦君我亦愁。
解用何尝非俊物,不谈未必定清流。
空劳姹女千回数,屡见铜山一夕休。
拟把婆心向天奏,九州添设富民侯。

平心而论,在中国思想史上,袁枚是应该占有一席之地的。过去一些作思想史的人,或者惯依道统师承派系写史,或者耳食前人评论,或者读书未遍即写史,故许多思想史著作均未及袁枚,其实这位强调为文作诗应才学识兼具的乾嘉诗坛大教主是很有识见的。这首诗即是勇敢地表达了他对钱的问题的看法。

对于钱,中国的先哲们在给思想史奠基的时候,就显示了轻视或疏远的态度。老子教人无欲、尚俭,谆谆诫人“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儒家重义轻利,虽也说愿为富贵而执鞭,但更多的是对安贫乐道的赞美。墨家也殊重节俭,不尚富贵。虽然管仲和法家人物以及范蠡等人表示过对钱财的兴趣,但他们的思想在中国思想史上始终占不了主导地位。中国的农民起义也以“不患贫,只患不均”来表示他们的动机和目的。晁错、桑弘羊、王安石等人为国敛财,都引出历时上百年的轩然大波。商人的政治地位在古代始终不高。这种对钱财的态度曾造就许多高尚的品格,造成了百姓间的不争和社会的稳定,但也大大延长了中国封建专制统治的时间,抑制了生产力的发展。

袁枚是个勇于表达自己独立见解的人,所以,尽管中国古代对于钱财问题,总体上有那样的观念,他还是能不为传统所束缚。他写过不少涉及钱财的诗,点明咏钱的就有三题九首。这些诗中的观点概而言之有四点:一,要正视钱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二,正视但不要狂热,不要因钱而使自己变态;三,钱本身没有什么趣味,生时带不来,死时带不走,钱的作用太大不是好现象;四,最好是大家富裕,人人都有钱。在本诗中,作者比较集中地表达了他的这些观点。

柴米油盐之类的事情,人每天都有,但这些都离不开钱,钱的作用真大。就“我”个人而言,常跟钱打交道,也要犯愁,但“我”的这种态度,并不说明“我”鄙视钱,只要会用,钱还是好东西,那些闭口不谈钱的人并不一定就品行高洁。中国古代最有名的不谈钱的人物是西晋王衍,他夫人为考验他,用钱挡住他的路,但他说把“阿堵物”(那个东西)拿开,不肯吐一钱字。王衍是魏晋清谈风气中的著名人物,他的这种操行在当时和后世都很有影响。但王衍的品行实际上也并不十分高洁,他被石勒俘虏后曾劝石勒称帝以求苟活,他的“不谈”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多得用不完而不必再谈。王衍如此,其余相类者在历史上也不少见,这是一类。另有一类,虽对钱不谈也不贪,但他贪别的,或者虽然貌似无所贪却很顽固阴险恶毒,对这些人,袁枚曾专门写了《清说》《俭戒》等文表示对他们的反感。钱可以谈,也应该正当地追求,但不能钻在钱眼里出不来,过多的、非分的追求会使人积薪自焚。诗颈联所用的两个典故,即示此意。那些数钱不休、爱钱如命的人,不少到头来只落得倾家荡产,乃至性命不保,贪嗜又有何益?清贫不是好现象,光顾自己聚敛也会为钱所害,所以袁枚希望世界上能有真正会理财的人,带领所有的人走共同富裕之路。在尾联中,他希望自已的苦口婆心能上奏天廷,让上帝降下一个为民致富的人才来。袁枚对人的求富欲是肯定的,也希望人们努力求富,其《遣兴》七首之三云:“货殖子贡富,雍牖原宪贫。富乃劳其力,贫则苦其身。”诗中的观点与他在《咏钱》中的愿望是完全相通的。

由上可见,袁枚在金钱问题上的观点是辩证、全面的。这种辩证全面造成了本诗的特色,即逐联转折,逐步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