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句是古典诗词中最常写、最易学、最难精的诗体。难就在于字数少(20或28字),要想铺排典故、大发议论都不行。陕西师范大学教授霍松林曾说:“要写好绝句,必须情感深挚,兴会淋漓,神与境会,境从句显,景溢目前,意在言外,节短而韵长,语近而情遥,神味渊永,兴象玲珑,令人一唱三叹,低回想象于无穷。这才是绝句中的精品。”
关于创作绝句如何布局?总结起来主要有以下七种方法:
(1)起承法。这是按照事物的发展顺序,感情波澜的自然起伏或事理的内在逻辑往下写的。此法往往表现为起、承、转、合在一首诗中四句的具体运用。“起”,诗的开头;“承”,接着开头的意思加以发展;“转”,是转折,开拓新意;“合”,是结束全篇。为了写好绝句,在采用此法时,要求起要扣题、突兀;承要连贯、自然;转要新颖、巧妙,多为结句作准备;结要含蓄、深邃或铿锵有力,醒明本旨,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例如李白《客中作》:“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此诗起句“兰陵美酒郁金香”,既贴题,又突兀;第二句“玉碗盛来琥珀光”,紧承上一句“美酒”说来,连贯自然。这两句说明了朋友的盛情款待,第三句转到抒情“但使主人能醉客”,第四句表明看法:“不知何处是他乡。”第三句用“但”字转,且为第四句作了引线;而第四句表达了诗人豪放不羁的个性,一扫古人作客时怀乡的凄楚情绪。
(2)对仗法。绝句中的四句,用两组对仗句分别写四个事物或分别写一个事物的四个方面,这样的布局叫“对仗法”,这种方法工整而优美。杜甫精于对偶,能够将这种形式极其成功地运用到绝句中来。例如《绝句四首》(其三):“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本诗是用两组对仗句分别写四个事物,并列了两组对仗句。
(3)承对法。这里的承是指起承,对是指对仗。将起承法与对仗法结合起来的创作方法简称“承对法”。例如周佳萍《钓翁》:“城郊碧绿草连天,河畔清新柳荡烟。独钓蓑翁临水坐,鱼儿不计只求闲。”这首绝句前二句对仗,后二句是逻辑上为承接关系。描写了在一个草绿水清的地方,一位老人家闲坐在河边,不单单是为了钓鱼,而是追求一种闲情逸趣。又如韦应物《登楼寄王卿》:“踏阁攀林恨不同,楚云沧海思无穷。数家砧杵秋山下,一郡荆榛寒雨中。”该诗前两句起承法,后两句对仗法。
(4)对比法。把性质相反的两件事或情况迥异的两种景,写在一首绝句中,以进行对比,这样的布局法叫“对比法”。常用的有悲喜对比、贫富对比、盛衰对比、贵贱对比、劳逸对比等。
对比,能突出事物的本质特征,增强说明力和表现力。在正反两方面的对比中,善恶分明,诗人虽不着议论而旨意自明。
诗人作今昔对比时,第一句往往用“忆昔”“去岁”“别时”“旧”等词语开头,第三句中往往用“今日”“如今”“只今”“而今”等词语,来点明时间之不同。例如王播《题惠照寺》:“三十年前此院游,木兰花发院新修。如今再到经行处,树老无花僧白头。”本诗第一句中有“三十年前”,第三句中有“如今”进行时间对比。
(5)情景法。在一首绝句中,前两句写风景或事实,后两句写议论或抒情,又或前两句写议论或抒情,后两句写景或事,即属此法。风景或事实是议论的根据,触景生情,就事议论。例如王之涣《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本诗前两句写景,景象壮阔,气势雄浑;后两句发表议论,含意深远。前后衔接自然、紧密,达到了景入理势,理抒景情的妙境。又如刘禹锡《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本诗前两句是诗人表明自己对秋天的看法与古人悲秋的论调不同,而后描绘一幅碧空万里,白鹤凌云飞翔的图景,予以证明。运用此法时,诗中的议论应观点新颖,见解高超,成为全诗的画龙点睛之笔。
(6)景结法。一首绝句的前两句,或叙事,或写景,而第三句多写人的心理活动与心理状态,第四句以景作结,这样的布局就叫“景结法”。这种布局法的好处是,既能补充前面写景叙事之不足,又能把难言难状之情藏于景中,以收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例如元稹《闻乐天授江州司马》:“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此诗是诗人在病中得知好友白居易贬江州的消息后,极为难过的时候写的。其第三句中的“惊”字,是心理状态,第四句以景作结。这样景语作情语,哀景抒哀情,使诗人对白居易被贬一事的惋惜、愤懑,均蕴含于景语之中,使得诗味隽永。
(7)倒叙法。一般来说,绝句的重点在后两句。在诗中,如果把后发生的事情放在前面,把先发生的事情放在后面,就是为了突出先发生的事情而安排的。这种方法叫“倒叙法”。刘禹锡《柳枝词》:“清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这首《柳枝词》便是运用了倒叙手法,前二句造成了悬念效果,后二句解答,非常明白,并非“欲说还休”,无含蓄可言。倒叙悬念,使得首尾相衔,开阖尽变。又如周邦彦《春雨》:“耕人扶耒语林丘,花处时时落一鸥。欲验春来多少雨?野塘漫水可回舟。”本诗先从侧面描写“耕人”“花”“鸥”来表达效果,是先言他物,侧面表现,而后见主体,正面突出“春雨”,写出雨量可观。全诗前后呼应,彼此补充,也算是一种倒叙手法。
以上七法是绝句的主要布局方法。在划分标准上,有的依据结构,有的依据内容,有的两者兼顾,虽不能尽善尽美,但对于初学者相当有用。只要初学者平时多吟诗,多写诗,多揣摩诗,日就月将,灵感来时,缘情构思,佳句飞至,下笔如有神,开阖呼应,自成章法,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功到自然成”了。
另外,关于律诗的作法,可以建立在绝句作法的基础上,这里便不专门赘述了。